“早上他还专门跑来跟我说,希望能够完成护送任务哩。白费人家一片苦心。”伊莎贝拉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克莉斯身旁挪了一小步。让安妮和马奇留在旅馆照顾两位伤员,自己和克莉斯先出发,回到奥维利亚之后立即派马车过来,这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当然首先考虑的是父亲的病情,但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点私心也没有。她需要时间来说服克莉斯,至于那些刺客,倒不如伊万和托马的伤情更让她在意。还有安妮,她眼皮浮肿,眼里布满血丝,真叫人心疼。昨天不知偷哭过多少回,一大早又惹她掉泪。
“你说,我做得对吗?”上路之后,伊莎贝拉忍不住问克莉斯。克莉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伊莎贝拉不以为意,带马到她身边,接着说:“父亲常常说,体恤封臣的忠心之举,也是领主分内的事。”说完,伊莎贝拉自己先笑了。她是个女孩儿,永远不可能成为领主。“好吧,就算我当不了领主。不过,我是应该考虑这些的,对不对?成熟的人总是考虑周全。”
“成熟的人。”克莉斯掀起一边嘴角,晨间金色的阳光为她扑上一层金粉,拨动少女的心弦。
“你果然……俊美,非常地。”伊莎贝拉忍不住赞扬,也许是充盈着野花与嫩草香气的暖软春风让她迷醉,也许她只是忍不住想要捉弄这个外表冷峻的女武士。克莉斯又愣住了,跟在老松湖时的情形一模一样,紧接着可疑的色彩浮上她的脸庞。伊莎贝拉头一回觉得,当俊美这个词用在女性身上的时候,腼腆于它的魅力丝毫无损。伊莎贝拉无声地笑了,她笑得很畅快。春风轻抚她的亮棕色长卷发,她把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紫罗兰的双眼中闪动着快活的光芒。一时间,数日来的疲惫与暗藏心中的种种负面情绪全部融化。她夹夹马肚,催促马儿奔跑起来,丢下一串轻笑。她的马匹没跑出几步,沉重的马蹄声便紧缀着她追来,伊莎贝拉玩心大起,脚跟连踢马肚,轻抖缰绳,催马飞奔。
回去的路上她依然穿着便装,这或许是她一生中唯一可以恣意飞扬的时刻,叫她如何舍得放弃。爽朗的风迎面扑来,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前方是一览无余的帝国大道,天空清澈高远,白云悠然滑过穹顶,苍穹下的各色树木和嫩草间点缀着色彩明快的小花不断向远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快意盈满伊莎贝拉的胸襟,她觉得自己飞进了梦里,没有拘束,没有那么多不可以的事。
一身墨色的克莉斯跟在她的身后,她正如伊莎贝拉梦中的那样,武技高超,沉默寡言。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一个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伊莎贝拉真想勒住缰绳,就地册封她为自己的骑士,倘若奥维利亚真的从没有过女骑士,那就叫她做第一个罢。
“停下,要爱惜马力。”克莉斯骑到她旁边,伊莎贝拉扭头冲她一笑。“偏不。”说完她纵马狂奔,尘土在背后扬起,像是一面招摇的旗帜。伊莎贝拉笑声连连,克莉斯又恢复沉默。她黑色的盔甲仿佛伊莎贝拉的影子,无论她骑得有多快,始终粘在相同的一片地方。伊莎贝拉忍不住扭头去看她,她还是一柄长矛,是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过的长矛,身上自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伊莎贝拉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她,这个冷面帝国女人在她心里掀起如潮的好感,这是过去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克莉斯。”她轻唤梦之骑士的名字,骑士没有回应她,反而勒住马缰,放慢速度。伊莎贝拉望着她的骑士被自己掀起的尘土慢慢笼罩,只有挺拔的轮廓还在,不安的感觉悄然升起。
伊莎贝拉转回身,一大片黑云样的阴影出现在地平线上,像是朝阳巨大的影子。那片阴影的速度很快,直扑向伊莎贝拉而来。一晃神的功夫,耳畔已被铁蹄践踏泥地的轰隆声塞满,风里添了土腥味,钢铁的生冷气息让暖风变得沉重。伊莎贝拉的心也跟着沉下来,她放慢速度,马儿小跑,阴影继续逼近。伊莎贝拉已经能看到黑云上空飘扬的三面旗帜,月白的帝国六芒满月旗;蓝底金边的帝国皇家战狮旗,惨白的披甲战狮雄踞大旗中央,迎风招展,威风凛凛;最后是黑底的帝国军队番号旗,旗面正中竖起三枚金剑,右下角绣了一枚银色梧桐,旁边是番号九。这表示迎面而来的是帝国第三军团第九尉队,第三军团也被称作特别军团,军团长由帝国皇帝直接任命,专门负责一些……特别的战斗。对于一个奥维利亚贵族来说,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支部队的军人,才是他们每日向月神祈求的事。
警钟摇响,恐慌迅速占据了伊莎贝拉,关于第三军团的见闻不由自主地往外冒。被帝国征服的另一个傀儡国,蒙塔韦斯特几年前曾发生叛乱。那段时间,奥维利亚的大小领主几乎都接待过第三军团的人。戴文·洛林男爵被冠上“不臣皇帝”的罪名,就地缉拿,最后死在前往帝都的路上。人们都说他是被谋害的,但伊莎贝拉觉得在那之前他就经历了太多痛苦,多到足以杀死他。男爵的长子在他之前便死在封地上,帝国重弩洞穿奥维利亚钢盾,把他射成一只刺猬。次子逃入狼脊山,音信杳无。小儿子被勒死在育婴室里,最惨的是他还在吃奶的女儿,据说她是被碰死在母亲眼前的,脑浆糊了一墙。可怜的男爵夫人当场发了疯,变得痴痴傻傻,几天之后从塔楼上跌了下去,摔成一滩肉泥。第三军团非人的暴行震惊了奥维利亚,那件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