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满。费了一上午唾沫,妈的,渴死老子了。”卡里乌斯将军舔舔他的厚嘴唇。艾莉西娅手扶陶碗,沉默注视着老将军。“看什么看?那儿还有碗,你要是渴了,就来上一碗。”将军努努嘴。艾莉西娅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在一张掉漆的三脚圆桌上发现装水的黑陶罐。
要不是看他又老又瘸……
军队更换制服的季节尚未到来,卡里乌斯将军这方面身先士卒。他生满长毛的粗腿从及膝皮裙下面伸出来,残废的那条上有道弯月形的伤疤。伤口很深,像被马蹄狠狠跺过。
卡里乌斯将军抖抖他的废腿,艾莉西娅收回视线,对不耐烦的老人挤出微笑。“很高兴为您服务,大人。”说着转身走向水罐。
“很好。要是霍克家的臭鸟都像你一样就好了。”将军伸个懒腰,窝进他的牛皮椅子里。艾莉西娅抓起陶罐,把水倒得哗哗响。“下次夸人的时候,请您避开侮辱性的字眼,好吗?老头子。”
“残废的老头子。”卡里乌斯替她补充。“让老头子猜猜你为何前来。”老头伸直膝盖,老迈的关节咔咔直响。他张开五指揉捏膝盖上的肥肉,对他来说,坐在椅子里挥舞拐杖已经是和骑马舞剑一样的苦差了。
“你为你的朋友而来。嗨,小丫头,睁开眼睛好好瞅瞅,鸦楼里一条偷懒的狗也容不下。老子恨不得把他们每个都掰成两半用。”他揉够了腿,接过艾莉西娅递来的陶碗,屁股挤进皮椅子深处,咕嘟咕嘟猛灌一通。“有朝一日,你的屁股落到这张椅子上的时候就能明白——”老头拍响扶手。艾莉西娅以为他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结果只等来一声咳嗽。卡里乌斯将军大力清理喉咙,他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滑动,将见解与喉管里的脓液一起,推进他的大肚子里。
“你渴吗?喝饱了就滚出去。”将军竖起两根手指头,似乎一指便能将步战冠军弹走。艾莉西娅扬起微笑。“把那柏莱少年的尸体给我,我马上就滚。”
“尸体?猪人?你以为鸦楼里什么最少见?”卡里乌斯将军转动他浑浊的眼珠。这个老不死的,要是他的脑子跟眼珠一样灵活就好了。艾莉西娅大声回答,“克莉斯被抓回鸦楼那天,跟她一起来的那具尸体。老天爷,你不会连前天的事都记不得了吧?”
“你吼个屁,快把老子震聋了。”卡里乌斯的手摸向光溜溜的头皮,“为那东西,她情愿挨打,我正好在广场上撞见……”老人搓着秃头,费力回忆。“我吩咐过,让他们把那玩意儿收进冰库,不过……”艾莉西娅以为他会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自己,没想到老头子在桌上翻找起来,最后从一本牛皮厚书底下抽出一张废纸。
他将纸面勉强抻平,在背面写字。“我给你写个条子,看守会给你放行。”他递出纸条,艾莉西娅尚未拈住纸张,他又倏地收了回去。“从这栋黑楼出去的东西,都记在老头子我的名下。现在我把它交给你,霍克的小鸡仔儿,不管你的朋友想要研究什么,都让她把结果如实汇报给我——别用写的,我不爱看她写字儿,罗里吧嗦一大堆。”卡里乌斯扬扬废纸,撵走艾莉西娅。“现在,滚去捡你的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