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你就是秘法的敌人!”她最后咬牙切齿,丢出这么一句。克莉斯忍俊不禁。她笑容冷酷,饱含此刻最需要的残忍,只可惜她的对手对此缺乏感知。
凝固的室内,只有鲁鲁尔行动如常。她迈步走上来,双手捂住苍穹。血槽的蓝光穿过她的指缝,淡薄但仍清晰。她垂下视线,亮银色的眼底倒映出泪珠般的蓝点。
“你若喜欢,先从手指开始。”
鲁鲁尔置若罔闻。她抚过剑身
,神色陶醉,仿如掌下躺着的是久别重逢的伴侣。
“是我对不起您。”她抬起眼,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克莉斯以为她要跪下去。鲁鲁尔顿了顿,将涌起的感觉咽下去。“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您……任何您想知道,恰好我也知道的事,只是恐怕不能满足您的愿望……”她环顾室内,确认每一个柏莱人的惊疑交加,“这座村子,您若是想来,我们随时随地欢迎。至于你——”鲁鲁尔忽然转向诺拉,“你也不准为难她!”
诺拉像个白痴一样张着嘴。虽然面色沉静,但克莉斯心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懊悔的铅云缓缓聚拢。柏莱人也就罢了,我让诺拉看到了,这柄倒霉的剑异常的样子。她不可能忘记,也就意味着,惊动学会是迟早的事。
说不定,倒是美事一桩。克莉斯咽下唾沫,满嘴苦涩。
第147章我的你
四下空无一人。耳朵好疼,像有钢针在往里狠命地钻。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没有人在那里。充盈胸膛的,与其说是痛苦,不如称之为麻木。
呼吸不了。根本连一个气泡也吐不出来了。眼前渐渐模糊,周围变得很黑,越来越黑,像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像永远走不出来的,那个漆黑的梦。
绯娜张开嘴,呼唤她的名字,涌进来的只有苦涩的咸水。没有用的,她不在这里,她业已离去,留下你孤身一人。
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我就在这儿,在你身边,没有什么能将我们拆散。
可笑,无耻的谎言。骗我的人不多,在他们之中,你让我失去最多。
最后几星鱼鳞样的光点终于溃散,希望一头栽进深渊。绯娜?威尔普斯闭上双眼,任由冰冷的绝望将自己吞没。她的身体向下坠落,她的出生就是坠落的开始。她的眼睛尚未睁开,母亲就弃她而去,父亲嘴上不说,但她清楚他的意思。他用绸缎将她包裹,命人为她佩戴珠宝,赠给她骏马与宝剑。可他从未像注视姐兄一样注视过她,他从未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鞍前,称呼她为“我的孩子”。
绯娜继续沉没。一切都脱离了控制,从未有任何人,任何事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你要站起来。你必须要坚强。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我不——
绯娜头一回忤逆她。她愤怒地挥舞手臂,出乎意料却又顺理成章地,抓到了她散开的发丝。她拼尽全力睁开一只眼,朦胧中,她瞥见她张开双臂,像一只巨大的鹰。她的披风被水流高高举起,一片昏黑中,白狮快要跃出缎面,纵身扑向她。
她够到了她的手,然后是她的腰,她的背,她的胸膛与其中搏动的心脏。她被她搂在怀里,飞一样地脱离恐怖的深渊,奔向光明。
阳光陡然刺痛她的眼睛。嘈杂的声响宛如洪水,将她的身体推来推去。链甲沙沙地响,骑士的剑鞘拍打钢甲,旗帜被风扯动,啪地脆响。海浪一阵又一阵,哗哗地将人潮推到她身边。好多人,数不清的男人和女人呼唤着她,他们唤她“殿下”,只有她叫她的名字。她摸上她的脸,手掌暖得像有太阳藏在里面。绯娜很想哭,但她做不到。她是神的孩子,神的孩子永不落泪。
她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海水。姐姐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苦水不受控制,向外喷溅,她吐到浑身颤抖,口水鼻涕糊了满脸,眼里灌满辛辣的液体。
“绯娜,绯娜,亲爱的,看着我,我的小猞猁,我在这里,你没事了。”最后她将她扶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大腿上。绯娜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她的红发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披风皱成一团。她的胸口甚至粘着一团海藻,脏兮兮地挡住战狮刺绣。绯娜拈走那团脏东西,被她笑着搂进怀里。“对不起。”她贴在她胸口的软肉上,听见她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就像她自己的一样。
“为什么道歉?”姐姐摩挲她的胳膊。她的手总是那么暖,因寒冷和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肌肉在她的抚摸下松弛下来,服帖地贴住她的掌心。“我的小女孩不用道歉。”
姐姐拉开与她的距离。她在看我,绯娜心想,她在用力看我,比看地图和账本时还要用力。绯娜也在凝视她。即使浑身狼狈,她依然灿烂得让人无法长久凝视。她是一道光,让甲板上所有人都成了琐碎的陪衬。
她的光对她微笑,搂住她的肩膀,将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
“我从未如此害怕过。”
“害怕?”
“是呀,我害怕。我怕我会失去你。”
绯娜睁大眼睛。“姐姐是英雄,盖世英雄从不害怕。”
她的姐姐大笑起来,惊飞桅杆上的白尾鸥鸟。“英雄不是那样的,我的孩子。”
“英雄不是那样的。”绯娜模仿。她钻进她的怀里,阖上眼皮,紧搂住她。她的天鹅绒长袍又湿又凉。她贴上她的胸口,贪恋她强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