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话音不大,但在蒋子文听来,却有如晴天霹雳,震得他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双耳耳鸣不止。
他就这般微微张唇,愣愣的看着萧石竹。垂在身子两侧的双臂,藏在宽大的袖袍中瑟瑟发抖。
阿忠不只是他来到冥界后的仆人,早在蒋子文肉身尚未毁去之时,他们便已在人间相识。
千百年的交情,让蒋子文忽然接到对方的死讯,怎么可能不呆在原地?
“你提出这个要求的第二天,我就派出了密探去接他,但还是迟了,抱歉!这是密探传回的消息。”萧石竹面含愧意的说着,把手中那张被他无意中揉的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蒋子文过目:“据说阿忠在你来我国时就被赶出了鬼判殿,沦落街头;只因贫穷,去年冬至时活活冻死在了街上。”。
蒋子文呆呆的接过纸条,眼珠缓缓转动,一扫纸上内容后,眼中饱含着的呆愣,渐渐的化为了愤恨。
虽然萧石竹没说,而情报上也没写明是酆都大帝把阿忠赶出鬼判殿的,但蒋子文毕竟在酆都城为官不是一朝一夕,他心知肚明这一定是酆都大帝允许的。否则鬼判殿上那几个鬼差,在怎么看不惯阿忠往日作威作福的德行,最多也就是在蒋子文落难后,把阿忠留下让他做不少的脏活累活罢了,也不至于说赶尽杀绝的。
蒋子文缓过神来,红着双眼使劲攥紧手中纸条,把嘴里两排牙齿咬的咯嘣作响;心里怒火腾升间,暗暗发誓道:“酆都老贼,我一定要你付出血和泪代价!”。
萧石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涩声宽慰道:“鬼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可别伤心过度伤了体魄。”。
蒋子文把头一点后,又赶忙抬手拭去忍不住流出眼角的泪水.....
四周环着不尽木的罗浮山中,依旧炎热得令诸鬼窒息。咒骂声此起彼伏的街道上,还是随处可见瘦骨嶙峋的鬼奴们,正在看守们的鞭打下,埋头苦干。
山顶,杜子仁的罗浮殿上,此时却是一片肃静。
额上青筋暴起,横眉倒竖着,满脸尽是愤怒的杜子仁,默然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圆睁双目望着身下的几个文臣武将。
在场的诸鬼谁都没想到,萧石竹的报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的同时,手段诡异而又残忍。
杜子仁所集结起来的七万精兵良将,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化为乌有。就连后来派去收复失地的那支巴蛇军,也在半个月前忽然失去了联系,好像从南蛮大地上凭空蒸发了一样。
随后杜子仁也组织了几次针对重山关的报复性攻打,却都是落得个伤亡惨重,无功而返的结局;而萧石竹派出的复仇军队,还在他广袤的国土北面,乐此不疲的实施着袭扰和突袭。
这支深入敌境的部队,经常神出鬼没的指东打西,令南蛮将领们防不胜防的同时,头疼不已。
他们甚至所到一处,就有悖冥界千百年来的等级制度,居然肆无忌惮的开仓放粮,且不是俘虏杜子仁手下的鬼奴,而是将其统统释放,令南蛮土地上,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多起民变。
最让杜子仁想不明白的是重山关的守军;本来针对萧石竹的袭扰,杜子仁打算也对九幽国来个你来我往。奈何敌国南方边境丛山峻岭,若不先拿下重山关,就打不开九幽国的门户。
可派兵攻打了重山关几次,却又都是有去无回。
这是让杜子仁最为困惑的地方!
明明不久前,他的军士才射杀了重山关守将,按说这无异于摧毁了九幽国边军的精神支柱,至少重山关守军,也会因此对南蛮军有所忌惮了吧。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九幽国军的精神支柱向来不只是一个将帅,而是高坐在玉阙宫中天权殿上的萧石竹。
且在萧石竹的带领下,九幽国中的一兵一卒,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草民百姓们,也养成了有仇必报的好习惯。
故而白金的牺牲,让镇守重山关的守军,甚至是九幽国南方边境上的所有边军,都巴不得南蛮军自动送上门来,好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杀敌泄愤。
杜子仁此刻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在捏软柿子,而是搅了个大马蜂窝。
他心底深处,不经意间升起一丝悔意。
而他今日召集几个众臣,就是要商议一下对九幽国的战争,还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陛下。”诸鬼沉默半晌后,一身披深灰色重甲的独眼人魂,握剑出列,对杜子仁拱手一拜后,高声把他心中那一厢情愿的想法吼出:“区区九幽国也不过十郡土地,且方才经历了几次大战,元气大伤,几次战胜我军无非是运气,绝非实力。此时若能趁热打铁,必能一举灭了此国。”。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在场武将们的共鸣;眼含贪婪的他们纷纷不假思索的点头,七嘴八舌的说着:“对啊陛下,九幽国无非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这东西不可能每次都有的。”。
“此时继续攻击,可有趁热打铁之功效。”......
偌大的大殿上,立刻嘈杂了起来。
杜子仁一阵头大,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的这些手下简直就是傻二愣。明明目前萧石竹势不可挡,却还不知避其锋芒。
杜子仁听了他们这些情绪高涨的激动话语,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怎么招了这么一群有勇无谋的鬼来做手下?
他那饱含着反感的双眼一动,在吵吵嚷嚷的大臣们脸上一扫而过后,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文官镇定自若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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