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不觉有异,话头断了一段后,却似乎谁也接续不上,这气氛可就略显沉闷尴尬起来。
卫展眉总归是经历过一些的人,貌似豪爽实则青嫩的季瑜对他有些朦胧的情愫,这是能感觉的出来的,他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想牵扯进去的。
公主季瑜自在南镇抚司里和卫展眉初次谋面后,一次次地接触,起先,心事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般的青涩稀疏,到现在已经满园春色关不住了。
她自己由懵懂到清晰,然而荡漾萌动的少女并不很能掌控这样独处的局面,情切切又心慌慌,似乎只能任由沉默持续下去。
翻过一道坡,再越过一道梁,卫展眉正在搜肠刮肚找话题的时候,一直心虚气短但性子上心直口快的季瑜,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折磨,开口打破了沉闷,突兀地问道:
“十九哥,你,你对男女之事是怎么看的?在这上面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展眉一个趔趄,吓得够呛,险些崴了脚。
有这么问的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习武的女子都这么直接中宫直进切入主题么?身为公主,就不能矜持委婉一点点儿吗?
呵呵了两声,卫展眉打个哈哈,想着和稀泥混过去,故作豪迈地答道:
“回禀公主,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对此实无钻研。照我想来,人活一世,左右是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fēng_liú便罢。”
季瑜少见地没有飞腿踢过来,而是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边的云彩,细声说道:
“类似的问题我也问过母亲,她说:时间会告诉你,简单的喜欢最长远,平凡中的陪伴最心安,而懂你的人最温暖。但最终,唉,还是顺其自然吧。”
“后来,有一次,我去问师父。师父说:我从不知道顺其自然有多自然,我只知道现实有多现实。我所见的,都是马不停蹄地错过,轻而易举地辜负。记住,宁可高傲地离开,也不要卑微地存在;宁可微笑着放弃,也不要恸哭着拥有。”
卫展眉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温如神尼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可惜,公主殿下,我只能是你的故人。
季瑜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说,是不是深情从来都是被用来辜负的,只有薄情才会被反复惦念?”
卫展眉心说这不是一道送命题吗?
最好的回答是转化为一道送分题,想了半天,深沉地回道: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摧毁。牵挂,是爱最疼的部分。”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覆了江山也罢。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血染江山的画。”
不行,不能被动回应,必须转移视线,以攻代守,于是卫展眉紧接着对季瑜说道:“公主殿下是天之骄女,必会得偿所愿,嫁得一位好驸马的。”
季瑜仔细看了看卫展眉,忽地展颜笑笑,眼眸里却有坚毅之色:
“不错,几个姐姐都是君上做的主,但我格格岂是寻常。”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因此,我不希望有人选择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和我好的地方,我希望有人能看得见我的不好,但是依然想要娶我。”
卫展眉眼神闪烁,不敢和季瑜的目光相接。
季瑜咬咬嘴唇,转身直视前方,边走边说:
“母亲柔弱,一向逆来顺受,我从小和师父相处的时间比和母亲要多。其实,我明白师父的意思:
如果如意郎君并不待见你,那么,从此开始,你的世界,与我无关;我的世界,你也只配旁观。”
“我呢,倒是不在乎万箭穿心,就是别让我知道,里面有一支,是你放的。”
卫展眉打了一个寒颤,这话里话外你呀我的。这里,好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时,从远远的山的另一边,幽幽扬扬,传来山里人家的村妹子婉转的歌声: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那一段情;
你见了她的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
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