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我从梦中醒了过来,并立刻叫了津岛修治来到我的身边。
我发誓,我以此生最诚挚最认真的心情对他道了歉。“津岛,我平日里戏弄你,只是发自内心觉得你可爱罢了。要是你不喜欢,就直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埋在心里。”
可津岛修治却大十分疑惑,那表情浑然不似作假,“老师怎么这么想?”
我戴上放在桌子旁的眼镜,仔细将他看了好几遍,从额头看到嘴巴,从眼睛看到耳朵……
一无所获,除了耳朵微红,并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我暂且放宽心。
那毕竟是个梦,当不得真。像方才那样兴师动众、妄加猜测倒是我的不是了。
就在我已几乎完全忘记这个梦的几天后,这回我又梦到熟悉的地方——我已经知道这里叫横滨中华街。
听名字来看,应该还在日本境内。不过具体朝代就不大清楚了。
我在街上独自漫步着,在酒吧的字样后,我忽的犯了瘾,想来杯杜松子酒,然而又想到先前答应津岛的话——要努力活下去,只好不甘心地放弃了这个决定。
临走时,我极不甘地,心想下次一定。
又走了不知多久,我看到一家咖啡厅。那家咖啡厅十分普通,不过看起来气氛十分欢乐。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嬉笑玩闹着,整个咖啡店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我并不适合和人交谈。和人对视的那种焦灼感会让人止不住想要逃离,但小孩子是例外。
我主动和其中最大的小男孩——或许叫幸介攀谈。我发现他极喜欢海盗的题材,于是特意从脑海里挑出几个冒险家的故事。
在我有意交好之下,幸介很快喜欢上我,连带着其他孩子们也乐意信任我。
于是,在某个微风和煦的早晨,我邀请幸介去海滨玩耍。我们在那里用废弃的木板做了只小木筏,当作我们扬帆起航的第一只船。
当然了,幸介是船长,我则被荣幸地封为——呃,讲故事的。
那天我们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
遗憾的是,第二天当我再做梦,想去那家咖啡馆找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那里只有咖啡馆的废墟。
就这样下去,在连续梦到空荡荡的咖啡馆几天后,梦终于换了新的地方。
呈现在眼前的是座座孤零零的教堂,几支凄惨的枯树枝丫从空茫的窗子里伸了进来。教堂里出现了我从没梦到过的人物。
有两位,红头发的叫叫织田,另一位则叫纪德。
啊,似乎还是老熟人。单方面的。
我在叫幸介的男孩交谈时,曾不下一次地听过织田作之助的名字。在他的描述里,织田是个大魔王,常常以铁拳粉碎他的梦想。
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对织田难免起了几分好奇,便定睛去看。
远处,红发的青年一手捂着血色浸渍的胸口,一手举着木仓。
许是因为梦的缘故,我的视线敏锐得很,轻易看出红发青年隐藏在平淡面容下的痛苦和焦急。
“那么,纪德,你说完了吗?该轮到我了吧。”
再远的地方,灰白发色的外国青年披着黑色长袍,同样受着伤、流着血、举着枪,一身黑的模样在我看来竟恍若手持镰刀的普路托。
纪德冷笑一声,“织田作之助,这话该我说给你听吧?看起来你还有什么遗憾未尽。”
说罢,纪德先一步扣动了扳机。
从旁边墙壁凹下的深坑来看,那子弹倘若真要打实了,织田的脏腑恐怕会立刻被穿透!
我悚然一惊。几乎忘记这是梦境,下意识为红发青年提了一口气。
然而织田像是能未卜先知,居然玄之又玄躲过了那一击子弹,同时毫不犹豫地反击。
他的速度极快,红色的残影在半空中闪烁几次,便彻底消失在眼前!
——不,不光是我的眼前,纪德似乎也无从察觉。
但纪德并不惊慌,他畅快地笑了几声,教堂里顿时回响起他阴森森的笑声,更像是从冥府爬回来的生物了。
我又哆嗦了一下,暗恼自个儿的梦实在是不知趣,连它的主人怕什么都不知情。
纪德和织田的交战越发激烈,有好几次,前者恶意地将子弹射向我,而织田却有如神灵预知般,屡屡反击,引着前者调开方向,纪德的把戏谋算全都落了个空。
织田并不喜悦,相反,他被这种试探激起了怒火。
“试验够了吧!纪德!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斗你还想要牵扯多少普通人?”
“干得不错嘛,我越来越欣赏你了,织田君。那就如你所愿。”
我站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看着一切。对梦境中的生死,我并不在意。
即使不幸被波及,倒也没什么好恐惧的。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在这里死了或许就看不到梦的后续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织田生起几分好感。
换言之,要是织田搞不定,我肯定是要出手的。只是,以我的刀术水平……
真的能行吗?
我越发焦虑,战况也跟着进入白热化阶段。
纪德再次扣动扳机,从弹腔射出的子弹携带着巨大的动能螺旋前进,朝织田的致命部位射去!
冥冥之中,我有个预感——普路托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注视着织田,他渐渐的走近,十米、五米、三米、一米……突的,后颈的寒毛直竖——一阵诡异的风从我身旁刮了过去、风的去向正对着红发青年。
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