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即到了大军出征那日。
吕布那将军印绶虽已还于项羽,后赐了韩信,但仅凭他手中那柄由大王亲赐之龙渊宝剑,与那‘见剑如见孤’口诏所赋予的权势,眼下不过要统领数万楚兵,自是毫无阻碍。
大军分为三股,由各自主将引领着,于灵璧大营前整装待发的时刻,一直沉默项羽以眼尾余光捕捉到两道姗姗来迟的雉鸡红翎,忽想到什么。
他沉声唤道:“奉先。”
吕布起得稍晚了些,打理这身战袍又费了些功夫,遂来迟了些。
他以为稍迟一会儿,并不怎引人注目,正要施施然地踱至西军列前,就被项羽给叫住了。
他心虚回首,若无其事地催马过去:“大王有何吩咐?”
项羽始终漠然不语,直到爱将近至仅有三步之遥后,忽将手中拿捏已久、先前却一直望了赐下的印绶朝其掷去。
怎这憨子赐物于他,总爱丢来丢去的?
吕布腹诽着,出手倒快,不等众人看清那物模样,他已眼都不眨地一手抓了个正着。
摊开掌心一看,他不由一愣。
这玩意儿粗略瞧去,竟是好生眼熟。
吕布微眯着眼,轻佻地以尾指提起此物,就着日光,仔细辨认上头古朴纹路。
再看几眼,他终于认了出来——这分明是楚国大司马的印绶!
“从今日起,”项羽垂着眼,好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乌骓长鬃,云淡风轻地宣布:“奉先便为我军大司马。”
听闻此言,在场中人却无一『露』出愕『色』。
他们面『色』皆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四周更是寂然无声,唯闻旌旗烈烈招展。
——连贴身佩剑亦可赐下,大王对吕爱将的倚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几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何况是大司马之位?
至于大王待爱将尤为和颜悦『色』这点,同样也早叫他们见怪不怪了。
若换做哪日大王忽对吕司马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或是贬官去职……那才令人万分震惊。
众人这番心服表现,也令得项羽很是满意。
时辰既到,他不再在此逗留,而是在淡淡向驻扎多时的灵璧大营投去一瞥后,重新转过身来,一催乌骓,运足中气道:“走!”
“喏——”
众将轰然响应。
这阵阵喊声轰如山海,此起彼伏,端的是震若雷霆!
无人知吕布这时才缓过神来,顾不得心里翻搅着古怪滋味,稍显慌『乱』地将那印绶收好。
置身于这掀天声浪中,一时间只觉既有着格格不入的陌生,又有着似曾相识的亲切。
玉狮受此战意浓烈的氛围感染,激动地打了个喷嚏,不住以一双前蹄刨着地面,恨不得下一刻即疾冲而出。
只可惜背上所驭的骑将,此刻竟一点不急。
吕布神『色』漠然,盯着那道颀长而魁梧的身影,却连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背朝众将的项羽此时忽有所感,倏然回过身来,正好与他对上了视线。
——千军万马中,二人遥遥对视,具是矜傲无言。
项羽面容冷峻,威仪深重,此刻眸光却宁静如水。
吕布:“……”
他是发现了,这憨子有事没事,好似特别好盯着他瞅!
莫不是瞧出来甚么了?
吕布心中一凛,不自在地错开目光,项羽才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神,面无表情地继续引领大军前行。
就在楚军自灵璧开拔,兵分三路朝北挺进时,魏地失陷的消息,也彻底在诸国传了开来。
其中最慌『乱』的,非张耳莫属。
作为缓冲的魏地沦陷后,最首当其冲的,当属他所得瓜分最多、又与楚土全面接壤的齐与常山二地!
这支楚国劲旅出现得突然,却是来势汹汹——魏王豹虽乏勇少谋,麾下却有周叔等大将可用,魏□□有五十二县,可轻松调拨出二十万魏兵。
怎眼下却似不曾抵御过,就落得一败涂地,自身也被俘了去的悲惨境地?
张耳还不知,他那道最迫在眉睫的催命符,并不非在近来名声大噪、却意在殷国的韩信军上。
——而在于蛰伏多时,现悄然朝北挺进、由项王亲自率领的楚军主力。
张耳心知大难临头,既一时半会指望不了位于巴蜀的那位刘邦老弟,唯有寄希望于诸侯结成铁板一块,方可抵御楚军强势突击。
对交情深厚的旧臣申阳与司马卬,张耳很是放心,韩王成不过一墙头草,关键时刻决计指望不上,索『性』也懒去争取。
唯独对昔日君主赵歇,他始终是既拉拢又提防,既客气又忌惮。
赵歇毕竟曾为赵王,于赵地更具民心,他需坐稳常山国,少不了厚待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