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早知今日贤妃会受些刺,本想着看闹得过了得拦一拦,谁知贤妃被刺得这样,面上还是那样微笑着,眼里的喜气掩都掩不住,让她颇为诧异。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前日昨日皇上对贤妃说的什么,她也能猜到个六七分,再看贤妃高兴得这样,她便是皇上定然对贤妃说了期盼子嗣的话。
苏皇后心内默默摇头,低头喝了口茶,心道贤妃怕不是快要想孩子想疯了罢。
真是有些……可怜。
殿内暗里讽刺贤妃的主力自然是慧贵妃,慧贵妃从前还得宠时就对贤妃不满,如今她没了宠爱,贤妃却春风得意,她自然更加不忿,仗着位分很是刺了贤妃几句。
慧贵妃还要拉着庄贵妃说话,庄贵妃却只对她淡淡的,一声也不答应,倒是把慧贵妃闹了个没脸。
余下宁妃略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过去了。
罗贵嫔倒是颇有些兴致想多说几句,可贤妃是妃位,她是贵嫔,差着一级,也不好明着嘲讽,只跟着慧贵妃应和几句。
苏皇后没想到的是韦充仪和蒋嫔两个平日一向不多事的人,居然也搭了两句话。
她再略一想便知道,贤妃在她们四个女官选进来的人里,本是家世最高,宠爱也最盛,晋升得也快,韦充仪和蒋嫔宠爱家世位分皆不如她,从前自然不敢明面上对她有什么想法。
可去年贤妃娘家生父生母都丢了官位诰命挨了板子,还被圣上责令搬出荣国府,得了好大的没脸。
那时整个宫内都几乎无宠,她和皇上对贤妃态度也都没变,她们看贤妃倒了霉,也说不出什么酸话。
现今贤妃除了位分比她们高外,家世却不比她们再高多少,又是头一个复宠的,还是连着两夜,她们又岂能不酸?
左右她们是宁妃宫里的人,贤妃又管不着她们……
苏皇后想到此节,再看宜和宫主位宁妃略说了那两句后,便一直低头喝茶不说话,也不拦着她宫里韦充仪和蒋嫔,不由微微一笑。
看来宁妃也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并不特别在意,只不过她年纪大些,涵养功夫深些,宫里也有人间接替她撒气,便不如罗贵嫔表现得明显。
而罗贵嫔宫里是没有宫嫔的,她自己独住明粹宫,没有手底下宫嫔帮她说话,她可不得亲自上场么。
苏皇后再想到这两年慧贵妃连累得整个宫里几乎无宠,每每过来请安,每次也少不得挨别人几句暗讽。
她又不像贤妃那样能忍,位分又高,嘴上又一向尖利,摆出贵妃的款儿来,三言两语便要压倒对方。
这总有一年多的功夫,宫里除了她昭阳宫的宫嫔外几乎没人理她,现今她却和往日刺她的人一起讽刺贤妃,可见这宫里哪有真正的敌人和朋友?
不过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去罢了。
看慧贵妃被贤妃的微笑不在意气得几乎眼中冒火,她再要张口时,苏皇后便打断她要出口的话,和罗贵嫔道:“再有几个月又到年关,等翻过年去,四公主也四周岁了,你预备着让她一起和她姐姐们上学去罢。”
“公主渐渐大了,你教养公主可要更精心些,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去问慧贵妃贤妃也好,来长乐宫问我也好,有了大事便报上来,别自做主张。”
“你虽然年轻,却也是公主之母,又是一宫主位,言行举止也得做好公主的表率,是不是啊?”
罗贵嫔跟着慧贵妃一起说了几句,本看着贤妃的笑也心中冒火,再看慧贵妃比她气得更甚,连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便开始等着看好戏。
谁知皇后娘娘忽然问她的话,罗贵嫔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一面恭恭敬敬的应下,谢过娘娘恩德,一面回想才刚她言行举止有没有过于张狂,冒犯了娘娘。
皇后娘娘跟前儿,怎么就变得这么轻狂?
不但罗贵嫔后背冷汗涔涔,没说两句的宁妃也收敛了神色,慧贵妃立时就把话咽了下去不敢再说,更别说一直帮腔的韦充仪和蒋嫔,连头都不敢再抬起,甚至庄贵妃都微微坐直了身子。
还有一直藏不住眼中喜气的贤妃,也敛笑屏气,低头端坐。
苏皇后看众人都老实了,心内轻轻叹了一声,收了严肃神色,又对罗贵嫔微笑道:“不过你我倒是不担心。”
“当初从多少人里千挑万选选出你们四个,容貌才学性情都是极好的,也熟知宫规,咱们后宫一直和和气气,也没出过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是你们懂事的缘故。”
“往后几十年,日子还长着,后宫里若能一直和气下去,也算是圣上和我的福气了。”
苏皇后敲打了她们几句,便命都退下各自回去罢。
一众妃嫔都垂首屈膝,恭恭敬敬行了礼退出殿门,忍冬上前扶苏皇后起身,一面低声道:“真没想到不过就是两夜恩宠,怎么人人心思都浮动起来。”
苏皇后笑叹道:“从前宁妃是多懂事平和的人,今日也绷不住了,还有韦充仪和蒋嫔,嘴上也尖利了不少。”
“倒是庄贵妃,还是那么端得住,一句话也没多说,不愧皇上封她这个‘庄’字。”
忍冬扶着苏皇后转过屏风,又叹道:“连贤妃娘娘今日都得意起来,倒是枉费了娘娘待她一番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