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似乎每次见面时,都凄凄惨惨的小朋友上过伤药。霁摘星半蹲在他面前,雪白衣衫垂在冰凉石板上,露出的截手腕清癯而漂亮。
晋芜能看见他细密眼睫在肤上落下阴影,那块撕裂开的阴翳让他出神许久。
直到霁摘星似含着笑意地问他:“要我背你吗?”
晋芜才回过神来,飞速而果决地答:“不必。”
当年那个和同伴厮混在起的小崽子毕竟已经成长为四肢修长的少年,怎么好意思让看上去比他长不了几岁的霁摘星背他。晋芜微微抿唇,耳垂有些发热,暗暗回想着,难道他这些年没什么变化吗,怎么会被眼认出来?又或许他现在形象,还是那样幼稚狼狈……
神思不属的晋芜,似梦游般地跟着霁摘星走了几步,才想起他刚刚遭遇的是什么诡异境况,现在最该疑惑的是什么。
晋芜:“!”
云疏老祖怎么会在霁摘星身旁?
他两人之间,纵不说有血海仇深,却也算是恩断义绝。当初云疏无情,霁摘星绝情,现在云疏老祖却神色柔和地与霁摘星立于处,说出去恐怕比“云疏老祖下界讲道”这件事更惹人嗤笑。
晋芜的注视太过鲜明,不加遮掩地疑惑。
霁摘星看他紧盯着云疏,先步开口:“他并非是那位老祖,你认错了。”
哪怕再熟悉的亲朋,久未见面,也的确有错认的可能。但如今晋芜受血脉牵引,那法决明晃晃指着这边——
少年的唇微抿,正预备开口时,却察觉到股极可怕的凉意蹿上脏腑,轻易扼住他的喉舌。
银发修士仍是漠然神色,他是微领先霁摘星步的,好似半点未关注如今境况,也不曾融入他们的谈话。但晋芜很清楚,只要自己再多说个字,便会被这个随心所欲执掌操控的大能杀死在霁摘星眼前。
略微停顿的沉默过后,晋芜低低应了声,像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仍未明白,云疏老祖为什么要这么做,潜伏到霁摘星身旁,装作个陌生修士,他到底要谋取什么,或者说……还想要从霁摘星身上获得什么?
无数种不好的揣测,在晋芜心扎根。
霁摘星注意到少年在那瞬间的沉郁,像是瞬间被风雨摧折打焉的花苞。只垂眸间,那样温和的声音又响起:“你不必这样失望。”
“或许,我也可以带你回到大世界。”
·
这是霁摘星早已预订下的计划。
小世界的进阶已步入缓慢,灵气增长到达了极限。霁摘星需要对比大世界的境况,才能明白从何处入手,改变僵局。
他的确曾身处大世界,也不过是待在溟灵剑宗内,出云峰和藏典阁方寸间。对于广阔修真界而言,他知道的太少。
还有个缘由,却是因霁摘星自身修为所致。
修士立道后,总有前辈足迹可循。譬如五行道、灾厄道、愈医道之流,皆有明确修炼秘法,但从无人提起,苍生道之流。
至少在霁摘星所待的小世界内没有。
底蕴的差距,并非朝夕间便可克服。
所以这行程,也早在霁摘星考虑。
他前往大世界事,仅告知了谈宗主。第二个,便是同云疏说了。
原本他并没有这样急切,至少要在云疏离开后出发。但因为晋芜的变故,霁摘星有些许抱歉。
他黑沉的眼睫微敛,询问云疏道:“或许我们可以起去。”
云疏很犹豫。
和霁摘星同行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诱惑,但是上世界的“云疏老祖”太过传奇为人所知,若是人人都在霁摘星眼前提上次,只怕原本霁摘星不生疑,也会埋上颗种子了。
更可怕的是,这揣测的真相还是真的。
云疏只好微微抿唇,含蓄地道:“我不去了。待不惯大世界。”
旁的晋芜:“…………”
他很克制地让自己神情镇定稳重,以免大不敬地冒犯了云疏老祖。
临行前。
云疏的目光才极富内涵地望向晋芜,略略瞥,满含威胁。再在霁摘星注意到之前,亦掸袖直立,神色冷峻,像极不食烟火的脱俗大能。
晋芜:“……”
呵。
霁摘星已经大致做好准备,他侧过身来,握住了大少爷匀称指尖。极柔软的触感在相碰撞的瞬间,晋芜顿时遗忘了他原本所忿恨不平之事,身形微僵。要是这时有人按上去,会发现他全身每处,都僵如磐石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