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若木慢慢走近景曦渺,几乎悠闲地坐在景曦渺的对面,景曦渺却在椅子上细微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是在外人的角度来看的,熟悉这个没有过多表情和表现的皇帝的人都知道,景曦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如临大敌。
“跟我说说是怎麽回事吧,”相里若木停了景曦渺三次呼吸的时间,然後加了一句,“皇上。”
景曦渺警惕、抗拒地抬起头,仰视著面前的男人,又一次紧紧咬上了嘴唇上的伤口,他不准备说话,相里若木知道他这个肢体语言的含义。“需要我帮你说吗?皇上。”相里若木轻声地说,身体轻松地倚在椅子背上,一只手的手指轻敲椅子的扶手。这个动作吸引了景曦渺的注意力,他的快崩溃的神经不由自主地跟踪著身边每一个能动的小物体,他意识到了之後就希望相里若木赶紧把他的手指头放好,他现在烦躁得快要尖叫了。但是,他吞咽了一下,如果相里若木能够允许,那麽他非常想握住这只手。他跟相里若木,多奇妙,现在想要碰触对方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是怎麽离开郭贤的庄园的?”相里若木问他,这一次,景曦渺听到了相里若木话里的一丝不耐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回答相里若木,腥热的味道从嘴唇蔓延开,他用手抹了一下,手上沾了一片血迹,再抹一下,他才知道自己又把嘴唇咬破了,手上都是血,相里若木也只是看著,丝毫也没有要上来帮他的意思。
“你又要哭了吗?”相里若木问他,景曦渺立刻恼怒地地看向相里若木,这个自己熟悉的,现在却不能拥抱著的人,的确,他本来是真的要哭了,自己就是这麽简单吗,被人看得这麽简单,可能还有低等。景曦渺不知道自己的自尊是不是不适时地被激发了出来,他看见了相里一平在太尉的身後给他使眼色,那是告诉他要他说实话,屈意哀求太尉的意思。
“如果你不在这里跟我说的话,我只能把你交给太尉府里快要气炸肺的那些人,你希望由他们来问你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吗?”相里若木已经失去了耐心,“我给了你太多的自由,你一向乖巧,使得我能够给太尉府和那些为我办事的官员一个交代,但是这一次显然你离开你的框架太远了。我们来直说吧,有很多人,很多在为现有的政权办事的人,也许还包括,大多数地方官员,都会开始觉得效忠我很不安全,你希望给他们一个信号,让他们脚踩两只船吗?”
分裂,已经开始出现了。景曦渺一双澄澈的眼睛看著相里若木,爱人,他想这麽说。如果是爱人的话,你会让我解释什麽呢,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你伸过手来,拥抱我。除此之外我根本不想向你要求跟更多,“我被人带走了,路上,韩梦圭带著我跳下马上逃走,我们走到了下里镇。”
“你到过下里镇这我知道,我在下里镇遇到了一个到处在喊太尉的疯子。可这又能说明什麽呢?你在藩王的军队里出现,所有人都会知道,然後呢?”相里若木的视线游移开了一会。景曦渺看著他,你在烦躁什麽?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景曦渺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到底是在考虑该不该相信我这个问题,还是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处决我,以及处决我的话在不舍和所得利益之间哪头更能让自己舒坦。
相里若木重新回头来看景曦渺,惊讶地发现景曦渺的眼神变得尖刻,嘲讽的味道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孩子眼里。
“告诉我一个你想听的答案,我就会让它从我的嘴里蹦出来,要我签字画押都可以,”景曦渺讽刺地笑了一下,笑得很仓促,“你比我多活了这麽久,应该比我更了解事实到底是什麽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想让它变成什麽样。那麽,你想要什麽样的事实呢?”
“景曦渺,你不要再希望以攻为守就能蒙混过关。”相里若木对於被人威逼,无论是以何种形式都极其地不习惯,甚至没有忍受能力。“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了什麽?”
“在进门的时候,或者说在发现我在藩国的时候,你考虑过要立刻杀了我是不是?”景曦渺的声音低了下去。
相里若木没有回答他。景曦渺知道那就是答案,“在通平郡的时候,我……恰好,恰好跟韩梦圭在一处闲聊的时候,有个人把我们打昏了,我醒来的时候跟韩梦圭在一辆马车上。”景曦渺把後来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下里镇的尸体,包括後来遇见福宁王知道边界混乱的情况,包括自己的推测,和後来遇到的军队。罪责只能都推算到国相身上,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太尉府里的某些权力中枢跟这个藩国有牵连,甚至那样的推测提都不能提。
相里若木的神情越来越y-in沈,他安静地听著景曦渺嗓音嘶哑地诉说著这几天的经历,没有打断他。景曦渺在描述一镇子尸体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因为他觉得自己又快要开始呕吐了。
“太尉大人,这些都是真的。”韩梦圭在旁边说,“而且,我觉得皇上他就快要承受不住了,您不能再逼迫他……”景曦渺猛抬头给了他狠狠一眼,韩梦圭立刻闭上了嘴。
“所以说,相里若木,你觉得我说的话,有什麽地方不合情理吗?韩梦圭他只是一个偶然遇到我的书生,景裕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景祥我跟本没见过,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