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北堂佳期走上前来,端端正正地屈膝福了一礼,不过才四岁多的年纪,举止却像个小大人儿,一板一眼地道:“给夫人请安。”牧倾萍面上笑容温和,招手示意北堂佳期上前,柔声道:“在我这里还拘什么礼数,来,露儿不是要吃绵蓉糕么,这就叫人拿来给你吃好不好?”北堂佳期一双眼睛灿耀如星,拍手甜甜笑道:“好呀,夫人这里的绵蓉糕最好吃啦。”一边说着,一边已过去拉着牧倾萍的袖子,灵活的眼睛微转,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松子糖来,道:“夫人,我给你糖吃。”沈韩烟在屏风后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笑容天真,尽显一派无邪之色,一时间心头一热,几乎要忍不住出去将她抱上一抱,亲上一亲,然而理智却又让他只能克制住自己,否则北堂佳期这样小的孩子不懂得保守秘密,很容易就会露了口风,因此沈韩烟只能用力握着拳头,极力压抑着自己即将迈出去的脚,不一会儿,有宫人端了糕点和饮品进来,牧倾萍道:“露儿,来我旁边坐。”北堂佳期依言到椅子前,但此时她不过四岁多的年纪,那椅子太高,一下没坐上去,牧倾萍朝她伸过手臂,和顺道:“露儿来,还是我抱着你罢。”北堂佳期顽皮道:“露儿很重呢,夫人抱得动么?”牧倾萍含笑道:“你才几斤分量?”
北堂佳期笑嘻嘻地被牧倾萍抱在腿上坐着,一时乖顺地伏在对方肩头,却忽然从空气中依稀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不觉就歪着小脑袋,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周围,道:“好香……”牧倾萍道:“露儿,怎么了?”北堂佳期把脸埋在牧倾萍颈边,皱着小鼻子道:“露儿好象闻到阿爹身上的香味了……”与此同时,屏风后的沈韩烟一颗心顿时一热,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缓缓攥紧双拳,仿佛失力一般地倚在屏风上,面上似喜还悲,牧倾萍身上微微一紧,旋即就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道:“是这里焚的香……露儿快吃点心罢,刚做好的,你尝尝好吃吗?”
窗外夜色静静,风声亦是疏落近无,巨大的牡丹屏风后,青年从镂空的部分看着灯光下一名窈窕的宫装美人用筷子夹着点心,小心地放在怀中小女孩红艳的小嘴里,北堂佳期那样安静懂事,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坐在牧倾萍腿上吃点心,漂亮的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身体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牧倾萍见了,禁不住在女孩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又夹起一块软绵绵的点心问道:“……还要吃吗?”北堂佳期慢慢摇了摇头:“露儿很饱了。”牧倾萍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莲子汤喂北堂佳期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拿起手绢替她擦了擦嘴,逗她玩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北堂佳期走后,牧倾萍回身看去,就见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面上神情寂寂无声,看不分明,只低声道:“……露儿确实过得很好。”牧倾萍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酸,忍了半日的眼泪终于再也耐不住,连珠串似地落了下来,一时掩住面孔,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失态落泪,直到再次平静下来之后,才道:“……韩烟,其实你心里现在最想见的是他,是么?”沈韩烟指尖很凉,他一言不发,似乎是疲倦到不能自已,又仿佛是没有听见,须臾,才神色安详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
牧倾萍抿一抿唇,眼神复杂:“韩烟,也许我可以……”沈韩烟落寞地笑了,摇头道:“他不是佳期,以北堂的修为,无论我藏在哪里也不可能瞒得了他,必定是会被他发现的,到时候只会连累你。”牧倾萍深深看着男子,终于还是说道:“……他那日对我说过,如果真的有一天让他看到你,他也不会杀你,即便你对不起他,但他仍然还是下不了手,不会伤你x_i,ng命。”沈韩烟听了,漆黑的眼中似是闪过无限伤痛,他忽然轻笑一下,道:“也许世事向来就是如此罢,我不能逃脱身为人子的安排,更对不起北堂。”他说着,眼中仿佛有无边夜幕笼罩,是让人沉沦的黑暗,牧倾萍不知如何开口,沈韩烟却忽然说道:“……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若是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只怕给淳元添麻烦。”牧倾萍心头微微一颤,脱口道:“你……以后还来不来?”一时间语带急切,上前牵住男子的衣角:“至少,至少告诉我一个落脚的地方,让我可以寻得见你……”沈韩烟迟疑了片刻,既而口唇微动,低声说了一个地方,又道:“你若是派人去那里,将此物出示,自会有人与你联络。”说罢,取下腰间一枚小小的玉牌,放在牧倾萍手里,牧倾萍握紧了玉牌,仿佛安心了许多,沈韩烟犹豫了一下,既而殷殷托付道:“倾萍,露儿以后便烦劳你多看护一些,若有什么事,便叫人去那里给我递个消息。”
“我明白。”牧倾萍重重点了一下头,将玉牌收入怀中:“露儿那边有宋妃c,ao持,我再从旁多留心,必不会有什么不妥。”沈韩烟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只是一句:“……倾萍,多谢你。”牧倾萍恋恋不舍地端详着男子清俊的容颜:“你明明知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说这些。”沈韩烟见状,微微叹息,轻抚了一下牧倾萍的肩膀:“……保重。”说罢,转身而去,修长的身影淡薄如雾,步履也是那样的轻,好似缥缈的一缕轻烟,眨眼间就消失在帷幕之后。
牧倾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