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立刻有人吓得惊叫,赶紧劝阻:“先让他说出宝物在哪!”
大刀停在空中,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拉住了。
“宝物在哪!”陈巍厉声恐吓邱灵赋。
“宝物在哪!”说书人口中正义的侠客豪杰们咄咄逼问。
“宝物在哪!”江湖上再不起眼的人,在这黑夜遮掩下,也有底气大声吼出这句话。
“宝物在哪!”
“宝物在哪!”
“宝物在哪!”
像是一呼百应的号角,鸣起无边又无止境的战事。
凶神恶煞的问句,再远也要传到邱灵赋的耳朵里。他会被吓得立刻交代所有真相,因为他们自己就畏惧这样气势汹汹的逼问。
邱灵赋知道宝物在哪,他一定知道!白家的灭门与他有关,宝物也与他有关。
他出现在这里,便与一切脱不了干系,这其中并不需要逻辑和证明去解释,江湖人下决定的方式都是武断的,就像是被斧头绽开的破败缺口。
不仅如此,就连逼问的方式也是武断的!
只要足够强大,足够勇猛,手中的剑足够锋利,手中的刀足够霸气,便能从弱小者手中夺来金银珠宝、各色美人、权利地位,能满足一切心中的yù_wàng。
几十年来,写满江湖默认规定的破旧纸张,已经脆弱不堪,现在它将被这胸腔中的愤懑彻底粉碎!江湖本就该充斥着野心和yù_wàng,本就该是血rou和武功堆砌起来的堡垒,逍遥又自由,永远豪气冲天!
谁要歌舞升平的花朝会?谁要清规戒律黑白分明的江湖?谁要杀人前的犹豫和杀人后的懊悔?
人与生俱来的,就是趋利避害,去满足心中的yù_wàng,去摆脱所有折磨和寂寞!
邱灵赋面不改色。呼喊声不绝于耳,他竟然能听出一种皇帝临朝听着万万岁的麻木和冷漠。
在场的人没几个意识到当前的诡异,只有烈百溪被吓得惨白了脸,九思道长低眉凝重,那渡德大师道了一句佛号,无人听见。
邱灵赋只轻声道:“宝物只有一个,我给谁?”
他说得很轻,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因为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连他呼吸的声音,他们都格外注意。
四周鸦雀无声,大家手中的刀剑握得很紧,每个人都在控制着肌rou,观察着四周。
所有的火光都打在邱灵赋身上,他被看得清清楚楚,脖子上的大刀和他的眼睛都被照得明亮。
邱灵赋笑了,他足够聪明,他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利和受到的威胁一样大。
他仿佛又在江海楼当上了饭酒老儿,一句话便能动摇人的念头,一个故事便能主宰人的心思。戏弄人的兴奋充斥着他的心脏,人所暴露的丑陋和愤怒,让他充满期待。
他只说了一句话:“段惊蛰让我给谁,我就给谁。”
人群中破开一道路子,一个挺拔英俊的黑衣人,怀中抱着一个惨白的人,那人上衣被血污浊,已经被悉心包扎好了。
他嘴唇上没有血色,但依旧挂着笑容,他现在和邱灵赋一样愉悦。
阿魄没有要把他置于死地,因为他知道将他置于死地毫无利处。
邱灵赋盯着他:“这也是在你意料之中?”
段惊蛰笑道:“你出不出来,都在我意料之中,但你出来,我更开心。”
邱灵赋一怔,心中不知觉涌出莫大的恐惧:“更开心?”
“今后你便知道我为何会开心。”
邱灵赋茫然道:“我做错了?”
段惊蛰欣赏着邱灵赋的神情,他看向邱灵赋的眼神,甚至充满柔情和怀念:“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陈巍心思粗,听不惯这对话,青山盟的好汉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
便问:“段二掌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段惊蛰的眼珠子终于悠悠移向陈巍:“邱灵赋问我那宝物给谁好,我说给你好不好?”
邱灵赋身上真的有宝物吗?为何邱灵赋要让段惊蛰来决定给谁?段惊蛰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现在整座白雪岭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斗兽场,所有人都是明目张胆、血红着眼睛盯着那宝物,你大可以也明目张胆、血红着眼睛盯着宝物,绝不会显得奇怪。
陈巍不是傻子,他是这些血红着眼睛的人中,第一个察觉出异样的。
“为······为什么是我?”他问的语气太软了,他问出口便觉得自己做错了。
青山盟是群山之主。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在白云之中顶天立地,大小寨子遍布群山,一呼百应。
投靠在青山盟之下的人,无不向往着这征服高山长水的男儿血xi-ng。所有关于野蛮的yù_wàng都能冠以豪迈之名,大声地肯定,疯狂地索取。
宝物在别人那里,那便会用凶悍去掠夺,宝物递到你的面前,那便会抱过来高声呼喊。
任何时候,青山盟的好汉都不该用这种软弱犹豫的语气。那是女人才会用的,他们喜欢又讨厌的女人们。
段惊蛰打量着他,有趣道:“陈盟主为武林辛苦劳累,那宝贝就给你吧。”
陈巍看着他,他觉得段惊蛰很奇怪。那人依旧是温和礼貌的,语气依旧谦逊恭维。但平日里端正贵气的模样,还不如现在这幅没有血色的虚弱样子可怖!
段惊蛰的语气,就像是那宝贝就在他自己手里一样。
一道反sh-e 着火光的亮斑扫进陈巍的眼底,他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