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洞箫助兴,我认出他是城中最有名的乐师。弹琴与他合奏的女子容颜极美,一颦一笑,勾人魂魄,一室美人都无其风韵,她正是莲若。我当时心事重重,但仍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很快所有人都在宴乐之中大醉、大乐,仿佛世间完全没有烦恼、饥瑾,但在我来的路上就有冻死的乞丐。

我见时机成熟,便起身为赵岩祝寿,提出舞剑助兴。赵岩早醉倒在一名美姬怀里,很是高兴,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以示同意。

我先躬身行礼,然后举剑,剑势大开大合,开始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招式。但宾客看得都很高兴,其中有几名将军。赵岩最近的护卫距他有五步远,我小心翼翼的逼近他,只要我的剑够快,就能让他的血溅到那护卫脚下。

这般想着,我越发兴奋,剑也越舞越快。就在我自己都要被舞出的剑花耀花眼时,却忽然听见一个清软的声音说道‘一人独舞难以尽兴,莲若乞与公子共舞。’

然后,我奋力朝赵岩刺去的长剑竟被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轻易挑开,而这女子刚刚还在十分温婉地抚琴,供人调笑。我大为意外,难得做一次项庄,竟遇上了项伯。

我开始生气了,既为苦心孤诣的行刺将要化为泡影,更为了被一弱女子轻易阻挡而不甘。也不顾那女子长得有多美,一心杀了她,再去杀了赵岩,然后立马横剑自刎,一雪前耻。

我的怒意透到剑招之中,变得又狠又快,但或许在她眼中却更是破绽百出,很快就落了下风,可就在我招架不住,快要弃剑之时,莲若却回剑施礼,退回席上。我独自立着,仿佛做了场大梦一般,耳边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喝彩声,他们这回可算是尽了兴。

一阵穿堂风吹过,令我稍微清醒了些,就回到座位上闷声喝酒,整晚一言不发。

第二天我便被请到绾云楼中,莲若倚着窗看下面的街景,我进屋后她便向我笑道:‘郎君酒可醒了?’

她笑得可真美,我一时愣住了,但随即想起昨晚的事来,心头火起。于是没好气地答道:‘早被气醒了,瞧你生得好头好脸,干嘛要去为虎作伥?’

‘郎君息怒,莲若不过是想救人一命罢了,哪里就为虎作伥了?’她这样说着,脸上只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

我性子急躁,便说:‘一个狼心狗肺的权奸你也救,简直是非不分。’

她却嬉笑不以为意,道:‘哦,郎君不知何时竟成了狼心狗肺的权奸,那莲若当真救错了。’

我听了她这话就冷笑:‘这么说,你反倒是在救我。’

‘郎君在宴上可曾抬头仔细看过,梁上藏着两名暗弩手,无论是谁,无论以何种缘由,若持兵器靠近赵岩五步之内,则格杀勿论。义士陆安诚、吕方、苏厉还有许多,名字记不清了,都死在暗箭之下。大厅周围还埋伏了几十名甲士,随时可以将伤了他们主人的刺客剁成肉酱。’

莲若说得不紧不慢,我却是惊起一身冷汗,自己差一点就白白送命,但还是不服,大声道:‘那又如何,为国为民,即便事败,也是死得其所。’

‘郎君年纪太轻,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舍掉自己大好性命,该死的人却还在享乐,而得到的名声不过是作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半月谈资而已,这实在是不值。我方才提到的几个名字郎君可曾有什么留意?他们都是为除赵岩身死者,如今已不大被人记得了。’她说着,脸上笑容早已敛了,眉间带着愁意和哀凄。

我听了心惊,却仍心有不甘:‘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知郎君想要为百姓做些事,不过不妨再等五年。’

‘为什么?’

‘五年之后,连梁国都已不在了,一只附在上面的蛆虫,又有什么可在乎的。’莲若这么说道,她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容色冷淡,眼神如同一个饱经风霜老者一般。

‘五年,你怎知再过五年梁国就不在了?’

‘做梦。’她毫不犹豫,语气像个孩子一样笃定。

“做梦?”

我记得我那时忍不住大笑,只觉得世间一切在这女子眼中都不过儿戏。

‘你不是个寻常的女子,为什么要寄身在风月场上?’我有些疑惑,心想她背后或许有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此刻身不由己。

‘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我出身低贱,所以就成了□□。’她不以为然地笑着。

我好久以后才知道她是因为谁才忍屈受辱,逃不开。想为她杀了云夫人,可又不能够。总之,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乐师

原君游不再说了,他低下头来,不再是前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我不愿见这样的原君游,他身上的侠气和轻狂我从未有过,因而羡慕极了。莲若救了他,却也毁了他。

仅仅为了这个,我决定多管一次闲事,去救回莲若,为了救回原君游。

据莲若的侍婢莺儿所说,赠予莲若古琴和琴谱的顾况生独自一人,住在城南的一个陋巷里。

陋巷的确是陋巷。当我站在巷中时,污水从我脚边流过,腐烂的老鼠和菜叶缠在一起,空气里满是便溺的味道。我听到因为一个蒜头响起的辱及祖先的咒骂,因为半个馒头而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聚在墙角的污言秽语。

不过我并不觉得难受,与我曾呆过那么多年的鬼地方相比,这里宛如天堂。

我只是有些奇怪,一个听惯了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的乐师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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