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奕文也不知他这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了。
也就在同一瞬间,孙奕文发现周皓低埋在他胸口,那里洇出了一片水迹,他在哭。
“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周皓从喉咙里哽出这句话。
早点认识,他就不会在陌生的大城市里形单影只,还总要忍受所谓“家人”的嫌弃——“你恶不恶心?”
孙奕文想把悲伤的氛围淡去,他转了个话茬,问周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吗?”
“我救你那次?”周皓试着猜想。
“不是。”
“我在酒吧门口亲你那次?”
“也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在医院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我说,原来你是医生啊。你那时候的样子很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周皓有点不好意思,他充满感激地回握住孙奕文的手。
“你见过我家的情况,我都没敢想,以后还会碰到你这样的人,好像日子熬着熬着,总会给你点甜头,让你再熬下去。老周,以前的事,咱不想了,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我。”
与其说周皓寻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人,不如说他俩在操蛋的日子里,彼此温暖,相互搀扶。
“文文,我喜欢你。”周皓蜷成一团往小个子怀里使劲蹿。
孙奕文又为他支起了一座靠山,替他遮风挡雨,挡住阴暗的过去。
翌日,老周带小孙去了村子后面的桑树林,之前葱郁的树木成了光秃秃的一大片,冬日的阳光照进这片林子,灰暗的冷色调也稍稍变暖了点。
周皓告诉孙奕文,他曾经坐在后面的土坡上,看了一上午的蚂蚁搬家,成百上千的蚂蚁托举着绿色的螳螂,连成一条黑压压的线。
两人随后便在小土坡上坐了下来,看天看地,谈起人生谈起未来……
他们留在村子里过了年,大年初一,总有一大群小孩背个小挎包,挨家挨户地拜年讨糖果。喜气洋洋的孩子们走哪儿,欢声笑语就传到哪儿。
爷爷奶奶换上了大孙子给买的新衣裳,笑得合不拢嘴。他奶奶穿着新衣裳在村子里走了一遭,走哪儿都要提一提她的新棉袄,我大孙子从大城市里买来的,咱这里买不到。别人要是夸一句这料子好,她能立马凑上去说,你摸摸看,这料子大城市才有哩。
这些日子,两人是真的开心,脸上永远挂着喜气的笑。
周皓许下了新年愿望,他希望自己赶快毕业挣钱,在某一个城市能有个自己的房子,文文住在里头,再把他爷爷奶奶接过去。家就圆了。
春节假期眨眼便过了,老周和小孙收拾收拾准备回a市,奶奶问他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周皓这次没给期限,只说等他挣了钱,就把他们接过去。
走的那天,周皓照例偷偷压了三千块钱在盛着满满咸肉的搪瓷碗下,这是他跟小孙几乎全部的积蓄了。爷爷奶奶还是把他们送到了村子路口的公交站台,一个劲地叮嘱,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有钱就花,别老省着。
周皓点点头,眼睛里混了泪。
很快,公交车来了,两人上了车。周皓打开窗户,冲他老两口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老两口像是没听见,依然佝偻着背,站在村里路口,模糊不清地盯着远去的大孙子……
第41章 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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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那天下了一场小雨, 连续十来天,天一直这么阴阴湿湿的, 衣服总有股发霉的味道。小孙这个北方人说,春雨贵如油, 这是很难得的。周皓倚在阳台往下看, 朦朦胧胧的街道路口, 也透着南方的潮湿味儿。
早晨,周皓起个大早,做的醋溜土豆丝炒面,一碗下肚,肠子里刮不尽的油脂。走到地铁站, 一打嗝,还是满嘴的油腻腻。
“有点撑住了。”孙奕文揉揉肚子。
“谁让你吃这么多的!”
“好吃嘛!”孙奕文舔着脸笑嘻嘻。
周皓瞥了眼他手掌下的肚子, 圆鼓鼓现出了形,照这么吃下去, 小孙过个几年也能吃出个啤酒肚。
两人在a大站下了。
“晚上我来等你。”孙奕文冲周皓挥挥手, 扭头就跑开了。
孙奕文今天不上班, 嫌呆在家里闷, 就跑到了这边来, 纯属无聊瞎蹦跶。周皓足足盯着那背影看了一分钟,才往门诊部走。
从昨晚开始,他的眼皮就在跳, 今儿又是跳了一整天。周皓觉得心里闷闷的, 说不出的怪异滋味。趁午休的当儿, 他走到吸烟区抽了根烟,试图把自己无厘头的情绪理理顺。
晚上从医院出来,孙奕文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左右手还拎了一袋东西。
“买的什么啊?”周皓问。
孙奕文满脸得意,“超市买的排骨,特便宜,回家你给我糖醋排骨。”
“美得你!”
白天的莫名情绪彻底不见了,周皓搂住孙奕文脖子嬉嬉闹闹地往地铁站走。没曾想,却碰见了江羽骞,那人身边还站了个人,西装笔挺,梳个大背头。
一个月没见,江羽骞还是老样子,站在人群中总是副生人勿近的样儿。旁边那个大背头很奇怪,打从看见了他跟孙奕文,脸色五彩纷呈,从无到有,从淡漠,最后交织出一丝丝玩味儿。
从那俩身边经过,江羽骞叫住了周皓,也只是喊了个名儿而已,其余一句话都没说,光是盯着周皓看。而此时,孙奕文却突然站到了他周皓后面。
“有事?”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