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轻低声道:“我以为是榕树。”

姑娘笑道:“我们不是一个科的。”她对那对夫妻喊了一声:“老金!两份咸的豆腐脑,二十根油条。”

那边的人应了一声。陆尧带着晏轻坐了下来,少年有些不自在,看着面前油腻腻的小桌子发呆,陆尧问他:“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晏轻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娑罗,道:“咸的。”

陆尧就要了两份咸的。那对夫妻还养着个年纪跟兔兔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背上背着双肩包,岔开两条腿,站在娑罗面前背书,背着背着就卡了,小心翼翼道:“姐,咱不背了中不中。”

娑罗微微一笑:“今天背不过就把你的第三条腿打断。”

陆尧噎了一下,摆手道:“别乱想。”

晏轻说:“我没乱想。”

陆尧问:“你能看出他原形来?”

“可以。”晏轻点点头,“三足金乌。但是血脉已经很稀薄了。”

原形其实不难看,那小男孩儿背后的影子是只金黄色的鸟,蔫了吧唧的垂着脑袋,第三条腿委屈的缩了起来。陆尧看得幸灾乐祸,他毕业挺长时间了,但是看着别人愁学习他就是忍不住乐——心真脏。

吃完了饭他没去送晏轻,小孩儿一本正经的跟他讲:“我认路,学校那边也联系过我了。”

陆尧还是忍不住担心:“不要跟同学打架啊。”

晏轻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正准备走,旁边忽然跑过来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山羊胡子一大把,后背抄着他的招牌。拦路那么一挡:“站住!”

陆尧喊道:“怎么着?不当骗子改打劫了?”

余三七讲究的从怀里掏出小手绢,擦擦额头,叹气道:“陆尧小先生,我算了一卦……”

陆尧拍拍晏轻的肩膀:“没你的事儿,去上课吧。”

晏轻点头,走了。

余三七不见外,顺势压在了晏轻刚才坐过的马扎上,结果一个激灵又站起来了,颤颤巍巍的换了一个地儿坐。陆尧问:“别急,出什么事儿了?”

“我罗盘碎了。”余三七叹气道:“今天有大凶之兆,陆尧小先生多喊几个人来吧。”

陆尧似笑非笑:“喊谁?”

旁边炸油条卖豆浆豆腐脑的夫妻都姓金,平时就喊金叔金嫂,都在往这边看。余三七背着手,叹道:“老金家的两口子就先别走了。”

小金子眼睛一亮:“妈!那我今天是不是不用去上学了?”

金嫂擦了擦手,抓着他的耳朵往外一甩:“赶紧滚。”

小金子委委屈屈的走了。

金叔笑道:“我们能去哪儿啊,今天刚开始摆摊。”

娑罗也跟着笑。

余三七愁眉苦脸道:“具体的我没算出来,反正是大凶,刚出了小区门就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乌云罩顶,”他瞄嶙过的马扎,“怨气恒生啊。老金!给我来一碗豆腐脑,要咸的。”

老金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摊子上的碗都套着塑料袋,吃完丢垃圾桶里就可以了,他拿了一碗过来,放下的时候一愣:“陆小哥,刚才那个小朋友怎么没吃完?”

陆尧跟着看过去,刚才摆在晏轻面前的一碗豆腐脑还冒着热气,白生生的脑花上覆盖着翠绿的香菜,周围飘着一点颜色鲜亮的辣油,但是只被挖了一小块,剩下的都没动。

余三七扒了几口,忽然一个激灵,嗖的一下子冲到了陆尧身后,不远处走过来了个年轻女人,一步跨过了铁门。娑罗抿嘴笑道:“这位不是小区里的人吧?”

年轻女人刚好听见她这一句话,瞪眼道:“关你什么事儿?”

陆尧往后瞥了老骗子一眼,后者讨好道:“不就是一辆车么……还找上门来了。”

陆尧记得,就昨天,这老骗子得意洋洋的跟他说人家送了一辆本田车给他,闯了几个红灯才把这姑娘甩开。

老金两口一人抓了一把瓜子看热闹,现在事情明了了——什么大凶之兆,分明是这老骗子的仇人找上门来了。他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出门散个步都能被套麻袋揍一顿,得亏跑得快,不然腿早就被打断了。

“我的车呢?”年轻女人双手抱胸,冷笑一声:“行驶证上正儿八经的写着我的名,街道口的监控录像也调出来了,你最好别逼着我报警。”

陆尧侧身把老骗子让了出来:“把车还给人家吧。”

余三七搓着手:“现在在东边的垃圾场了……也不归我了。”

“卖了?”陆尧顿了一下,问:“卖了多少?”

余三七伸出两根手指头。

年轻女人尖锐道:“两万?!这车我买了不到两个月!”

老骗子小声道:“两千,再说了,这车来路也不怎么正经……”

“怎么不正经?”年轻女人冷笑一声:“没结婚证也是我男人!上过床的交情你管得着么?”

陆尧脾气不好,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别在这里吵,要吵出去。”

娑罗劝道:“余先生,出去吧,别真闹出事儿来。”

余三七也知道轻重,娑罗双树的本体后边就是花坛,花坛里有个小土包,就吵嘴的这一点功夫,那小土包往外拱了好几次,临近的几座楼也有人开了窗户看热闹。

满小区的陌生人味儿,有几位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年轻女人尖酸的一张脸,瞥了娑罗一眼:“好好的姑娘,就是跟这么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才烂了脚吧?这可怜见的。”

娑罗脸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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