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止不住担忧,也去看裴娘子。
裴娘子一张冷面,煞白无色,嘴唇颤抖,暗道,是了,沙场死战之人,杀人无数,均业力缠身,无论是哪一方的将士,死后若是无人超度,无人拜祭,无人诚心祷告,终究为天道所不容!
魂飞魄散算得了什么,如若他当年去了地府,只怕还有红莲业火,要烧上一烧,那时痛入骨髓,深入灵魂,比较起来,倒是魂飞魄散还要更轻快些……
只是生前他赤胆忠心,为了家国血战,流尽最后一滴血,又何至于此,受此结局呢?
裴娘子终究怔怔地,落下泪来……
若她心中对他,能有哪怕一分的眷恋之意,有一分回护之心,他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她怎么就忘了,那死去的,也是他的女儿,虽然他们父女相处时日甚短,可那也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得知女儿惨死,他又如何心中不痛?
只怕夹在孝与慈之间的他,比狠下心报了仇的她,要痛上百倍千倍吧……
她为何没有一丝体谅,只顾仇恨,如此决绝?
只怕,是她心中越冷,他才朽得越快……
何至于此,何止于此!?
那两行热泪,汹汹坠落腮边,莹莹闪烁金光,便要坠地。
猴子鼓掌大笑道:“哭了哭了!成矣!”
地藏王菩萨也微微一笑,手指微弹,裴娘子那泪便停驻空中,又直直地向着白骨激射而去。
一瞬间,那泪融入白骨额心,只听得噼啪之声作响,白骨身上,竟如时光倒流一般,血色尽去,创口复原,盔甲恢复光泽,伤口回拢,肌肤再生。
晦暗尽去,宛若重生。
片刻之间,白骨傻愣愣站在当场,已经是一员头戴亮银盔,身穿亮银甲,手持一杆红缨长抢,器宇轩昂,精神焕发的年轻小将了。
地藏王菩萨微微笑道:“只消裴娘子这守护神一点回护之意、怜悯之心,便够你手下这位护法,躲天道之责,得以永生了!”
裴娘子和白骨旁的没听清,地藏菩萨的动作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也没来得及细想,连忙齐齐跪倒,叩谢地藏菩萨点化之恩,起身之后,又去谢大圣和圣僧。
众人正在合乐,只听天空之中仙乐飘飘,一人手捧金卷,怀抱如意,脚踏祥云翩翩飞来。
猴子与来人相熟,连忙上前去迎,叫道:“金星,哪里去!?”
来人却正是太白金星,当年猴子在天庭的老熟人。
猴子揪住太白金星袖子不放,笑嘻嘻道:“见你喜气盈塞,印堂发亮,可是有甚美事!?”
太白金星呵呵笑道,“见过大圣,小老儿此来,却是来颁布玉帝旨意!”
猴子啐他道:“但凡你带来的玉帝旨意,都没甚好事,俺老孙才不接!”
说罢去抢那金卷要丢,唬得太白金星连忙躲了,两人一路纠缠,太白好不容易挣脱,这才过来见过地藏菩萨和唐僧。
两方礼罢,地藏菩萨面色了然,道:“可是玉帝封了我这手下官职?”
裴娘子一听,没想到她二人之事,竟能惊动远在天庭的玉帝,不由得心中暗惊,只是有地藏菩萨在,她便没出声。
太白金星喜滋滋地道:“可不是,玉帝今日得知有地府裴娘子凭借自身功德,成了守护神,专门庇护女子魂魄,护佑阳世不至于阴阳失衡,导致大乱,特派遣小老儿来颁旨,准许裴娘子在人间建庙,收受香火,以继续行庇护之责!”
说罢冲着裴娘子行一礼,奉上金卷,笑呵呵道:“从此之后,便要继续辛苦裴娘子了!”
裴娘子闻言,十分羞愧,连忙避而不受此礼,道:“金星和菩萨在上,小女子不敢说谎,小女子这一身功德,受之有愧,我并未做什么,怎能生受了这份功德和这个神位?”
地藏菩萨和太白金星相视一笑,太白金星道:“裴娘子,安心接了金卷吧,虽然你身上的功德不全来自于你,但你自任职以来,庇护女子魂魄投胎转世,一身善行累积,却也不少,天道公正,若不是你自己生前死后所言所行,天道怎会平白给你功德?”
太白金星听了也连连点头,天道那杂毛抠搜着呢,这不要不是他太抠,他们也不能这么折腾,结果重来一遍,竟然发现了裴娘子这个幸运值爆表的!?
唉,太白金星叹口气,看着裴娘子这个不惜福的,要知道,玉帝和佛祖,在天上,羡慕她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绿了!
他们也想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改改公文讲讲经,就有信徒奉上大把功德啊好不好!
地藏也点点头道:“不错,裴娘子,如若你今日不受这个神位,那你那位护法,就成了无主之人,他最后的结局,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裴娘子肃穆的脸色微微一变,啥意思?若是她不登神位,他还是要消散?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个英姿勃发的小将,那是他当年第一次踏上征程时的装扮,他手里长枪上的红缨,还是她亲手为他结的……
白骨见裴娘子似有不愿之意,咬咬嘴唇,鼓起勇气道:“婉瑜,不要挂念我了!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也在这世间游荡的够久了,即便此刻就魂飞魄散,也值了!你不要因为我,就勉强自己……”
裴娘子听他喊出自己闺名,不禁面上羞得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