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鸾从人堆里冒出头来,兴奋极了,“大的!漂亮姐姐说我要是学得比她强,就把好弯好弯刀送给我!大的,你提醒我给漂亮姐姐准备束脩啊!”
谢怀:“……”
两个被抛弃的家长灰溜溜骑马出门,默契地望了一会天,谢怀提议道:“带你去御马苑转转。”
宿羽说:“行行行。”
连年战乱,御马苑里没什么好马。倒是当年那匹暖金色的小马已经老了,单独养在马厩里。
谢怀和宿羽走得近了,便听到了人声。
御马监说:“回禀殿下,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虎贲军的韦将军……”
谢怀听见韦明安就烦,“说重点。”
御马监说:“……陪着袁公和将军千金来看马。”
宿羽落在后面,只听见一个“袁公”,立即三步两步抢上来,惊叹道:“袁公?哪个袁公?”
谢怀把他的下巴安回去,“还有哪个袁公。”
皇帝是武将出身,袁谒是皇帝微时麾下最得力的谋士。
初时,皇帝在外打仗,袁谒便在朝中做文官;等到皇帝坐上了金銮殿,袁谒便挥剑上马带兵打仗去了。
大周人叫惯了文绉绉的袁公,其实袁谒是栋梁利器的将军。
只是浮沉易势,君臣终究不相亲与——十二年前那场大战席卷了大半国土,而袁谒居然在风口浪尖上提出议和。
大周连年战乱,百姓难咽下一口热血,皇帝能得民心便靠的是好战铁腕,袁谒精准地戳到了皇帝的逆鳞。
袁谒就此偏安南境,十几年间都不曾回过金陵。
谢怀甚至都不知道袁谒回来了——想来,皇帝这次确实是着急了。
那个多疑的皇帝要把一切的可能都攥在手心,不然,甚至不敢撒手人寰。
谢怀拍了一把宿羽的后脑勺,推他进去,嘱咐道:“老将军年纪大了犯糊涂,听说记不清楚人了,你别乱说话。”
里面有皇子有部将还有老臣,规矩繁杂,行礼的行礼叫人的叫人。
宿羽倒没想到这么小的马厩里挤着这么些人,但一看就猜出来了——长得跟谢怀三四分像的估计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二皇子,那个耗子似的小白脸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才子谢息,耄耋老头和紫衣少女肯定就是将军和千金。剩下一个韦明安是他认识的,对他的底细清清楚楚。
宿羽蹭地就退后一步,往谢怀身后一躲,装作不存在。
谢怀当先一步,先把袁谒扶起来了,低声说:“袁伯。”
袁谒虽然头发花白,腰也佝偻,但是精神矍铄,盯着谢怀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阿怀,这匹马还是先皇后从陛下手里抢来给你的。”
谢怀完全放错重点,十分得意,“袁伯记得我?”
他怼了宿羽一胳膊肘,还挤了挤眼睛,“看见没?袁公还记得我。”还有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我牛逼吧?”
这话一出口,袁谒一头雾水,“我忘了谁了?”
谢息和谢疆也挠头,“袁公谁不记得?”
韦明安说:“殿下,老将军连我都认识啊。”
谢怀傻眼了,“谁跟我说的袁公已经……那个糊涂了?”
其实这种传闻每年传一遍,早就不新鲜。
袁谒瞟了自己身边的年轻女孩一眼,“老六,又是你干的?”
他家老六袁境之看着娇滴滴的,一开口倒是不矫情,从善如流地背了锅,“爹,咱们讲道理,我要是不干这种事,那帮猢狲每年得找您多少麻烦?”
袁谒哭笑不得,不再说她,转而跟谢怀唠叨了几句,“韦明安的事,殿下罚他罚得轻了。”
谢怀在帐子里没发完的火又窜上来了,瞪着韦明安,“韦将军,听见没有?”
谢疆长得跟谢怀三四分像,脾气也比谢怀好三四倍,解说道:“大哥又要磕碜韦将军。”
谢息打哈哈,“够重了够重了,军中缺人才,缺人才。”
谢怀突然想起什么,“缺人才?”
他把身后的人才往出一拽,把人才这根金条往人前一跺,开始吹牛皮。
“这位,我们的野狐岭第一大力英雄,单枪匹马挑了一个北济马队,还深入敌阵救出了部族最后一条血脉。就这样的英雄,在他韦明安手下,守着离边境二十里开外的旧城墙,守了五年!五年是什么概念?不用多,给我们小英雄一天砍一个北济人,五年下来都够砍两千多了。韦将军,你说我们缺人才?”
宿羽回金陵以来没怎么见人,一时有点慌了,“殿、殿下……”
谢息满脸写着崇拜,但是依旧要纠正算数问题:“大哥,五年没有两千多天。”
而谢疆哪壶不开提哪壶,慢吞吞地击中红心,“敢问这位小将军高姓大名?”
宿羽觉得心腑一抖,心尖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宿羽”不出名,出名的是他父亲宿纶,以及当年和亲边乱当中的数名将领。
五年前,秦平、李曦哉、王宁坡和宿纶,一个老将附带着三个新将领共同护送历星公主去北济和亲,结果亲没和成,反而让队伍里混进了北济主战派的细作,绑走了历星公主。
公主被jiān_shā死于外族旷野,足以成为一个国家百年以降的耻辱。
当年甚至有秦姓家族阖族改姓,羞于秦平同姓。秦平不仅是出名,简直是举国唾骂。
宿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是他的小儿子看着历星公主被jiān_shā的。
见宿羽半天没说话,谢怀自然认为他是见了袁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