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罗让把一脸乖巧的郭留连拽到身边来,“您就跟我直说吧,这小兔崽子又犯什么事了。”
余希声给他递了个装了一半水的搪瓷杯,示意他坐下,才将原委缓缓道来。原来是今天下午,班里组织拔河比赛,郭留连笑话对班几个胖子没力气该回家找娘吃奶,胖子回击郭留连没爹没娘想吃奶只能去找母狗,几句话说不和,打了起来,郭留连把几个胖子揍得鼻青脸肿,对班班主任就告到余希声这儿了。
罗让听完眉头一竖,揪起郭留连的耳朵就要揍他,余希声赶忙拦住,郭留连“哇”地一嗓子就开始干哭,场面一度混乱,最后是余老师实在怕罗让下手没轻重,硬给拉开了,还让罗让保证回家也绝对不打孩子,对郭留连的神色也从恨铁不成钢转换成了又怜又爱。
没妈的孩子,命苦啊。
余老师心有感慨,目送兄弟两个出了办公室门,叹了口气,坐下开始备课,才写了一个字,钢笔没水了,正好有些尿意,便起身去厕所,谁知就那么巧,在厕所门外,听到两道“哗哗”水声,同时还伴着刚刚那对兄弟的对话。
罗让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得意:“哥演技怎么样?”
郭留连语气里也没了那股委屈劲儿:“那还用说?不然能当我哥?”
余希声皱眉站定,冷静听墙角。厕所里哥俩相对一笑,抖抖那玩意儿,塞回裤裆里。
罗让:“跟哥说说,今天战果怎么样?”
郭留连:“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让他们一个手,照样给揍趴下。哥你不知道,那几个倒霉蛋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嘴里直嚷嚷,我回家告诉奶奶去,差点没把我给笑岔气了。还奶奶,我去他奶奶个熊。”
罗让:“行啊,有你哥的风范。”他拉好拉链,扣上皮带,洗了个手,勾着边上等他的郭留连往外走,“明天学校放假,哥带你去城里下馆子,好好奖励奖励……”
余希声:“奖励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罗让余光瞥了眼立马变乖巧的郭留连,默默在心里竖了个中指,面上若无其事,微笑道:“余老师,巧啊。”
余希声点点头:“是巧。”
罗让:“您看我这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啊。”
余希声微笑道:“还真得耽误您一会儿,再上我办公室坐坐?”
本来罗让还抱着侥幸心理,一听这话,得,肯定是全听见了。他也就不装相了,收起笑,脸一拉,冷冷道:“余老师,我实话跟你说,来这一趟,是看在你新来的份上,给你面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罗让什么作风,要换以前,知道有人骂我弟弟没爹没娘没奶吃,我非教他重新做人。”
余希声道:“不管怎样,打人不对,的确两方都有错,但事情是郭留连惹出来的。”
罗让:“道上讲究罪不及父母,你懂?骂人爹娘,该打。”
余希声皱眉:“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说的道上。”
罗让摆摆手:“你们老师教书育人,我尊重,但道理,放哪儿都一样。”他把这句话往外一撂,提起郭留连就想走人,却被余希声抓住了胳膊肘。
余希声态度诚恳,语气婉转:“罗让,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罗让不耐烦地一抬肘,丢下郭留连,才想给人一个下马威,却听到余希声那把好听的嗓音变了调,回头一看,操,细皮嫩肉的余老师鼻子被他顶到,鼻血流得跟水龙头似的。
而余老师呢,伸手一抹鼻子下方,低头一看,满手的血,眼前一黑,就往后厥了过去。罗让心说这瓷娃娃要摔地上,再受了伤可不好办,忙把人给扶住了,跟郭留连两个在身上搜罗半天,勉强找出点卫生纸,把人鼻子堵住了。
郭留连看了看双目紧闭的余老师,问道:“他是晕血吧?不至于流个鼻血就晕过去了。”
“八成是。”罗让不情不愿地半抱着余希声,心里觉得吃亏了,好歹他是桥头村数一数二的俊小伙儿,多少姑娘排队等着他抱回家呢,现在初抱就贡献给一男人了,“你掐他人中试试?”他对郭留连说。
郭留连用大拇指掐了一把,余希声嘴唇上方留下一个印儿,过了一会儿竟然肿了起来,红红的,就跟被人那什么了似的。郭留连唬了一跳,忙道:“可不敢再动他,这就是个豆腐做的。”
罗让:“知道他住哪儿吗?”
郭留连摇头:“只听说老师有宿舍,也没去过啊。”
那也不能在这儿耗着啊,罗让琢磨着,家里离学校也不远,先给扛回家再说吧。
说是扛,见识到余希声到底有多嫩,罗让还真没敢这么简单粗暴地扛回去,只好把人横抱起来,抱小媳妇儿似的抱回家去。真抱起来他才发现,余老师瘦是瘦了点儿,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
村子里没路灯,罗让就指使郭留连在边上打个手电,路上碰见刚结婚的朱老三,以为他抱着一大姑娘,笑嘻嘻问:“哪家的?出门玩儿还带着小叔子啊?”
罗让瞪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朱老三一愣,就没再说,转头走了。罗让琢磨着,不能让这人出去瞎说,毁了自己清白,就把人叫住,威胁道:“别往外说啊,这是村头小学新来的余老师。”
朱老三赌咒发誓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