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将创造契约的大祭司视作一族罪人,楼澈对于这条建议原本是万般不屑的。只不过这却是他第一次从火炼大人那里接受到某项指示,自发的就将其视作不容有失的命令来执行。
火炼又道,“不管你如何坚信灏湮是罪人,但在调查的过程中,你应该摒弃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即使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与之相关的线索也已经泯灭,但我还是相信你可以调查出来。”
对方这话即使还算不上赞扬,但至少已经是十分明确的肯定了,可惜楼澈还是高兴不起来。他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仿佛某一件被埋藏在心头的东西被戳破似的。
楼澈没敢深究,大概是潜意识里都在排斥着,有些东西只要不去管,似乎就可以装作不存在。
楼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专注于当下,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所收获。
说来也当真不可思议,过去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叫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契约的来历,可是当他能够克服先入为主带来的结论,换上一副冷静的眼睛,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竟然开始不断的冒头。
只不过正在目前阶段,一切都还太模糊了,没有明晰准确的结论。而以楼澈的谨慎,他也并不习惯说出尚在猜测阶段的内容。
不得不说今天的火炼简直就是敏感探测器的化身,平常的他明明对察言观色这一类能力不感兴趣,可今天简直像是开了外挂一般,即便是楼澈眉梢一处细小的褶皱,也能被他精准的抓住。
明明楼澈什么都没有说,但突然之间化身肚里蛔虫的火炼居然就这么将要求继续下去,“没关系,查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件事原本就不容易调查,所以哪怕只是微末的线索,也是十分珍贵的。”
楼澈轻轻吁了一口气,只不过他勾起的眉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有种越粘越紧的趋势——火炼有些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精神过敏了,总觉得对面这个男人十分反常,几乎不像是那只游刃有余的狐狸精了。
可是为什么?火炼狠狠反思了一遍,自认为对话中没有哪个字眼能把楼澈刺激成这个样子的。
面上细微的表情难以控制,但楼澈对于自己声音的驾驭依旧是十分精准的,他极快的将句子整理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已经条分缕析层次分明,“关于这一点,还是从凌纹处得知的。过去,数千年前妖兽最为鼎盛的时代里,司水一族之下有一个分支。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以当时四大家族的权势,每一个家族都是无比庞大的,分家一类的太正常不过。怪就怪在水族的分支并不是妖兽。”
火炼听闻,不由的露出极其讶异的表情,“难道是人类?”
谈及此处楼澈也是迷惑,而正是因为有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存在,他之前才一直隐瞒这个消息,而不是冒冒失的将前因后果都不确定事务报告给火炼大人知晓。“也并非人类。可是这支神秘分支的真实身份和来历究竟为何,却是极大的谜团,竟然连凌纹这样的高级侍从都从来没有真正与之接触过。”
凌纹与大祭司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他受到大祭司信任的程度,从火炼的角度实在很难想象大祭司会有什么事是刻意隐瞒凌纹的。
火炼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举动,他不应该这么快把自由归还给凌纹。
此时此刻符咒只怕早已进入那人体内,消除曾经留下的所有禁制,即使他还打算把人请问来再刨根问底的追问清楚,只怕凌纹已经海阔天空,再也无从寻觅了。
但归还自由本来就是他对凌章的许诺,自己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即使会因此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火炼还是甘愿为错误负责。
若是从寻常的逻辑来推测,似乎也只能找出两种可能——一则,这件事过于重要,以至于灏湮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会相信,谁也不会告诉;二则,这件事过于无关紧要,所以灏湮自然而然的忽略了。
就目前现有的线索来看,似乎两种可能都能够说的通。
在思考的过程中遇到怎样的情况最为胶着?大海捞针一般寻找真相?不,至少此时此刻的火炼由衷认为,最要命的正是当前这种“一”或者“二”的选择,所谓的五五开,也就是等于之前全部的推测都回归于零,站在这个看似简单事实上竟然无比复杂的选择面前,只能焦头烂额重新开始。
如此心境之下,火炼的语气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严厉,“再查!不管怎么说灏湮也不是一个没事找事干的闲人,她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自己本族之下弄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分支出来!”
倘若并非平白无故,那么只能是事出有因!
很多事情很多话,放在平时,楼澈绝对不会诉诸于口,但今天不同,在烦躁的气氛压抑之下,他既然连几千年前没有什么根据的“传说”都已经摆出来了,况且眼下还有一个近在咫尺的怀疑——
短暂的犹豫间,楼澈安慰自己,现下只是一个协助者的身份,他所提供的种种揣测,说到底都只是供火炼大人参考借鉴而已,因此他大可以把神经放松一些,用不着如此紧绷。“会不会与路狄亚的先祖有关?从身份上来看也说得过去,虽然他们算不得正统的妖兽,但多多少少还是继承了妖兽的力量,若是被大祭司看中了,提拔地位做了水族分支,也在情理之中。”
火炼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楼澈还没有说完。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说话的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