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也是冬天,她还在上大学,坐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里,特意挑了靠窗的、太阳能够照进来的位置,而后在暖阳的照耀下,趴在桌上熟睡。图书馆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写字的声音,偶尔有人从旁边走过,也都放缓了脚步,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谁。
所以睁开眼的时候,好像也睡了那么一个满足的觉,连头脑都跟着清醒了起来。
然而天色还是黑沉沉的,辨不出应该是什么时间。
周敏躺了一会儿,感觉睡不着了,便索性穿了衣服,起身推门出去。卧室门外是一段走廊,视野十分开阔,周敏踏出来时下意识的往下扫了一眼,陡然惊觉房前的树下似乎站了个人,不由唬了一跳。
这时代的人都习惯在房前屋后种树,小楼这里也不例外。后头池塘边上种了一株柳树,屋前则是在路口左右对称的种了两株梓木。这种树乡间房前屋后很多,因而有人又将家乡称作桑梓。此外左边的角落里一株枇杷树,右边是一株泡桐。
这些树虽然长得郁郁葱葱,但毕竟才种下没几年,很难将一个人的身形完全掩住。
“谁?”她提了声音问。
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没想到,片刻后还真有人从树荫下走了出来,“阿姐,是我。”
“石头?”周敏吃了一惊,连忙快步下楼,将下面的门打开。
石头也已经走了过来,周敏色伸出手在他手上一碰,就像是碰到了冻结的冰块,连忙缩回手,一边侧身让石头进屋一边抱怨道,“你这是在发什么傻,跑到这里来站着做什么?”
“可不就是发傻?”石头顺着她的话道。
周敏把人让进屋,又去点了灯,见石头一副已经冻僵了的模样,便没好气的道,“东西在哪里你都知道,自己去生火吧!”
然后转身上楼了。
这一年石头不在,她的生活习惯自然也改了不少,比如不再在楼上梳好头整理好衣裳才下楼。反正这里没人会来。刚才起身也只是随便拿了一件厚衣裳,头发都没挽。
等她换了衣服,梳好头发下楼,炉火已经烧起来了,屋子里开始有了暖意。不过才刚起来,周敏还是觉得冷。凑到炉边坐了,才问石头,“你不是去睡了吗?站在外头做什么?”
“才睡醒没多久,睡不着,便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石头道,“才要回去,你就出来了。”
“这样冷的天,在外头走什么?”周敏瞪了他一眼,“出去一趟,莫非连家都认不得了不成?”
这几句话的功夫,周敏就没忍住打了两个呵欠。
石头见状,忍不住道,“阿姐若是困了,就仍上去睡吧。我在这里替你守着,不让人扰了你。”
“胡说八道什么?”周敏眉一竖,横了他一眼,终是没忍住吐槽道,“这会儿倒知道叫阿姐了?”
石头闻言笑了起来,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侧过头来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柔和极了,“可不是?以前我不懂事,其实敏敏也是你,阿姐也是你,叫什么都只是个称呼,有什么打紧?”
周敏不由微微一怔。她本以为石头改了称呼,是因为已经想明白了,要退回原来的关系。说不上对与错,但是的确在周敏的预料之中。虽说心中不是全无惆怅,但周敏也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然而听石头现在的话,却根本不是那么个意思。
他的确是想明白了,却不是周敏以为的那种明白。不知为何,这个认知令周敏有些微的心慌意乱。
她避开了石头的视线,点头道,“就是,我始终是你阿姐。”
石头眉头动了动,低声道,“阿姐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怎么变呢!”
“你倒是变了不少,不但个头长高了,我看胆子也长肥了。”周敏没好气的道,“再借你个胆子,我看天都要给你翻过来了!”
她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石头看着实在觉得好笑,便再次劝道,“阿姐还是上去睡吧?我下午睡多了,这会儿清醒得很,你何必跟我在这里耗着?”
周敏仰头看了一眼楼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之前不是问你还有多少钱吗?后来话题被纻丝给岔开,倒忘了这事了。那匣子搁在哪儿了?拿过来看看。”
石头只好起身去将匣子抱了过来。
周敏打开盒子,立刻就被晃花了眼睛。灯光下盒子里排了十枚银锭,看大小应该是十两一锭的,然后就是一大包碎银,周敏拿起来掂量了一下,估摸着也有几斤重。这时候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这里有将近二百两银子!
再加上石头置办的那么多东西,还有一路上的花用,还有他买的那条船、给刘叔治病的钱……林林总总算下来,估计超过三百两了。
对于那些大生意而言,三百两自然不算什么。但石头出门的时候才拿了三十几两银子,出门一趟回来就变成了十倍,就是后世被称作神话的股市都少有这样的收益吧?估计只有赌博能与之相比了。
偏偏他做的还是实业!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将银子放回去的时候,注意到底下还有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又是十粒指头大小的珍珠,灯光下滚圆的珠身泛着粉色的光芒。
周敏转过头,面色严肃的看着石头问,“老实交代,除了黄金米和贩布之外,你究竟还做了什么生意?”
“没有了。”石头道。
周敏皱眉,“那这珍珠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