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默默吃茶。
记忆里那个温柔慈祥的母亲离她越来越远,她今天向母亲表忠心,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会和其他人一样,把母亲当成一个需要讨好、奉承的天后,而不是单纯的母亲。
权势确实诱人,有权势,她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东宫人仰马翻,有忠于太子李贤的人,有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人,有武皇后的人,还有先太子李弘的人……
送出薛崇胤刻不容缓,裴英娘当然不会等李显。
如果只是被抓,她没什么好担心的,李贤一时半会不敢杀她,更不会动薛崇胤——薛崇胤是薛家兄弟主动送来的,兄弟俩想借此逼迫薛绍和李令月断绝关系。
她蛮可以待在房氏的院子里,等事情平息。
但是她必须在武皇后的人攻进东宫前把薛崇胤送出去,所以一刻都不能耽搁。
可李显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锲而不舍地跟在他们几人身后,怎么都甩不脱。
后边的东宫卫士跟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记得狩猎那次遇到野猪,李显一人一骑冲出林子,把护卫们远远甩在身后,也是差不多的情景。
不过那时候追赶李显的只是一头野畜,如今却是百八十人合围,他们很难逃出去。
郭文泰当机立断,一把抓起薛二郎,和裴英娘、杨知恩分开,引开部分追兵。
李显像是认准了裴英娘,气喘吁吁跟着她不放。
机会难得,那些人很快会再度追上来。
裴英娘回头怒视李显,语气却柔和,“七兄,你跟着我走太危险了!我往东边走,你躲在这儿,等我把人引开,赶紧逃出去搬救兵!”
李显大口喘气,直摇头,“不、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们一起走。”他缓过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大义凛然,“你别怕,我是堂堂英王,太子的亲弟弟,有我在,那些人才不敢伤你。”
杨知恩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裴英娘一阵无语问苍天,有你在,我才不好逃命好么?!
李显以为她被吓坏了,毅然挡在她身前,“我常来东宫和六兄比赛斗鸡,知道怎么从夹墙那边的暗门出去,来,跟我走!”
他手指的方向路径恰好是郭文泰刚才暗中告诉裴英娘的安全撤离路线,他们原本打算从南面走,现在南面被堵严实了,只剩下北面一条秘密小道,通向内苑。
院子周围到处是步步紧追的卫士,裴英娘皱眉,和杨知恩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跟上去。
一路狂奔,躲过好几拨卫士的搜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院门前有甲士看守。
李显急得直跳脚,“怎么办?我、我打不过他们……”
刚才好几次和追杀他们的卫士擦肩而过,多亏李显熟知东宫的院落,他们才能一次次绕路找到藏身的地方,再不逃出东宫,他们很可能被人一窝端。
杨知恩抽出腰间佩刀,一把推开李显,迎上前,和甲士们缠斗在一起。
他身手利落,很快解决掉院子里的甲士,回头示意李显和裴英娘跟上。
就在此时,裴英娘怀里的薛崇胤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静,三人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湿透重重衣衫。
“找到人了!”
有人发出惊喜的高呼,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卫士们屏气凝神,辨别哭声的来源,迅速调转方向,往北面合拢。
裴英娘暗叹一口气。
郭文泰怕薛崇胤路上哭闹,和杨知恩汇合时,不知喂小家伙吃了什么,她来不及阻止,生怕那药丸会损伤薛崇胤的身体,现在听小家伙哭起来中气十足的,应该伤害不大。
小孩子哪里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药效过了,觉得饿了,就扯开嗓子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李显急得直跳脚,接过薛崇胤,上下左右扑腾摇晃几下,小家伙竟然不哭了,还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跟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
裴英娘和杨知恩愣了一下。
李显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在府里时,常常逗裹儿玩……”
韦沉香为了邀宠,常常把李裹儿饿得大哭,哭诉在九成宫时母女如何可怜,如何绝望无助。
女儿出生时,李显不在身边,心里十分愧疚,对李裹儿很是疼爱,几乎天天会陪着女儿玩闹,知道怎么哄孩子。
“大王,小郎君跟着您更妥当,您快从暗门出去,我殿后。”杨知恩眼神闪烁,忽然推着李显往前走。
李显频频回头,“诶——那十七娘怎么办?”
杨知恩没有回答,哐当一声关上门。
裴英娘轻吁一口气,冷静道:“只要胤郎出去就行……我们留下来,把人引开。”
东宫真正的内应并非房氏,她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只要能带走薛崇胤就够了。
接下来,就看李贤什么时候被抓住。
杨知恩不吭声,猛然钳住裴英娘的手臂,带着她躲到外间庭院的假山后。
追兵只在一墙之隔外,有暗门他们也逃不了多远,必须分开躲藏。
裴英娘心一沉,呆了片刻后,蓦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你为什么急着把英王和胤郎推出去?”
他不是在为薛崇胤的安全考虑,而是嫌李显和薛崇胤累赘,故意把李显送出去吸引追兵!
裴英娘来不及动怒,转身想走,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