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种可能,裴英娘笑了。
那盒糜糕确实如王御史所说,只是一盒普普通通的糜糕,但应该还夹带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王御史真正想送糕的人,不是裴英娘,而是另有其人,偏偏碍于身份,不能直接送。
所以他故意打着讨好裴英娘的旗号,接近半夏。半夏只需要帮他把糜糕带进宫,他的目的就实现了。因为进宫后,自然会有人暗中取走糜糕。
裴英娘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发丝铺散开来,像一扇纯黑色的孔雀尾羽。
她手执一柄柳色地手绘山雀桃花团扇,对着湿发轻轻扇动。
说起来,王御史和王洵是继母张氏的外甥,看在张氏的情分上,裴英娘愿意为王洵求情。
可王御史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利用半夏。
忠心是经不起一次又一次考验磨炼的。半夏对她的赤诚发乎内心,一旦中间有了裂痕,想恢复如初,只怕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只有宰相能被称为“相公”,然后宰相不是某个职位,唐朝是群相制,做官到了一定的品级,基本上相当于宰相。不过没有“宰相”这个职位哈。
王家郎君史上有原型,但是文里的王家郎君年龄、人物关系、履历啥啥啥的,全是作者胡编的。
两位老宰相也是作者编的……
第29章
取走糜糕的人是谁呢?
东阁的守卫虽然比不上含凉殿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但也是护卫森严, 没有裴英娘的许可, 脸生的宫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入东阁。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那个人就是东阁的某位宫婢。又或者, 是个忍冬和半夏很熟悉, 以至于丝毫不会起戒心的熟人。
裴英娘沉吟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 打发走半夏。
半夏欲言又止,含泪离开。
午后,李令月寝殿的宫婢来东阁传话,宫廷画师的樱桃宴饮图画好了, 李令月请裴英娘一起去含凉殿赏画。
裴英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含凉殿的路上, 问李令月:“阿姊, 宴饮图要把曲江池的风景全画上,画师这么快就画好了?”
风景是其次,其实主要是画人,武皇后的左右护卫、随行就有几百号人, 少说也要画上几年, 宫廷画师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天内画完?
李令月轻哼一声, 说:“其他画师还没下笔呢!等他们画完, 不晓得是哪年哪月了。今天给阿父献画的,是崔奇南。他画画从来不多想,每次都是先喝上几天几夜的酒,然后趁着酒醉挥笔一蹴而就。宫廷画师们不喜欢崔奇南的画, 说他离经叛道,偏偏阿父和阿娘都很喜欢他,他才敢那么张狂。”
姊妹俩到了含凉殿,由宦者领着踏进内殿。
李治和武皇后并肩站在窗下,正含笑观赏崔奇南献上的画。
宦者把装裱好的画卷徐徐展开,初夏的明媚日光从如意花型窗棂漫进内殿,洒在卷轴上。
霎时震惊四座,满室寂然。
绢上花团锦簇,人头攒动,芙蓉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全部一个不漏地重现在画卷中。神采飞扬、悠然闲适的贵族男女们散布其间,个个形神兼备,细致入微,连少女发鬓旁的鸟兽簪子也画得活灵活现,没有重复的。
樱桃宴上的繁荣富丽景象,跃然纸上。
宫人们惊叹不已,啧啧称赞。
李令月倒吸一口气,吧嗒吧嗒几步跑到画卷旁,伸手去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审视好几遍,才不甘心地退回裴英娘身边。
武皇后命人传崔奇南上殿。
宦者斟酌着道:“殿下,崔七郎醉得不省人事,恐不能听召。”
崔奇南每逢作画,一定要先喝十几坛酒,然后仗着酒意,一气呵成,喝得越醉,画得越好。作画时可以一连几天几夜不休息。画完后,往往要倒头大睡三天三夜。睡醒后,据他自己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画了什么。
所以宫里的人给崔七郎起了个诨名,叫“醉画仙”。
武皇后爱惜人才,闻言并不生气:“也罢。”
李治笑了笑,“常听姑母说七郎嗜酒,把前几日江南道进贡的醽醁酒赏给他。”
宦者领命而去。
裴英娘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崔奇南也是某位李唐公主的儿孙,难怪他敢如此率性而为,也难怪那些宫廷画师们能够容忍他的特立独行,由着他出尽风头。
中原人杰地灵,藏龙卧虎,不乏旷世奇才,但天资不凡又出身高贵的怪才,可以说是罕有了。
这时,宫婢躬身进殿,“淮南大长公主求见。”
李令月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发髻上的珍珠串坠叮当响,一把攥住裴英娘的手,撒腿就跑,“小十七,快走!”
裴英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迈开腿,跟着李令月跑起来了。
李治和武皇后看着姊妹俩仓惶逃离,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
李令月生怕被淮南大长公主逮住,不敢耽搁,一口气跑到太液池边,才放慢步子。回头看一眼含凉殿方向,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喘几口气,“不知窦姐姐又看上谁家小郎君了,姑祖母最近三天两头进宫。”
淮南大长公主李澄霞端庄沉稳,外孙女却和她南辕北辙,出了名的急躁冒失:一时看中柴家郎君,口口声声非君不嫁,不然就出家当女道士去。等淮南大长公主为她求来李治的赐婚旨意,她早把柴家郎君忘在脑后,天天追在郭家郎君身后跑。
郭家郎君祸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