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张妈妈也想明白了,她跟了老太太半辈子了,如何不知道老太太的为人,想来她原本并没有不想要那个孩子,不过就是使了一个计策罢了。
“你老人家也不跟我先说一声,倒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那两天在家里吃不下也睡不着的,我自己的孙女,我……”张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就红了眼圈,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掌心里的肉,张妈妈若不是心疼芸香,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着张妈妈,略显年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摆了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胡思乱想,这本来就是佛祖的意思,要不然这一碗落胎药下去,怎么孩子好好的还在呢!”
张妈妈见老太太不承认,也只是笑了笑,见丫鬟们都没在跟前,一溜烟从自己坐着的墩子上站了起来,给老太太跪了下来道:“老太太,我服侍您这么久,从来不敢在你跟前说半句不敬的话,说句诛心的话,这一次是我在老太太跟前放肆了,老奴给老太太请罪!”
张妈妈是跟着老太太从娘家来的,年纪和老太太相仿,如今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这样跪在地上,看着也让人觉得不忍。此刻又没有别的丫鬟在,老太太便亲自从红木靠背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张妈妈的跟前道:“快起来吧,你也一把年纪了,我还同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哪个当长辈的是不想自己儿孙好的?你也有你的苦衷,千错万错,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错。”
张妈妈这时候早已经老泪纵横,握着老太太的手道:“你知道我们家人,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并不是那种想要攀高枝的,若真有这种心思,兴许就没有三老爷了。”
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张妈妈的心思,想当初张妈妈年轻时候,也是老太太身边容貌出挑的一个丫鬟,老国公年轻时候虽不fēng_liú,但也有一两房的姨娘,老太太因怀着二老爷身子不便,所以想把张妈妈给了老国公,可惜张妈妈没这样的心思,老太太只好把自己身边另一个丫鬟给了老国公,那丫鬟也就是如今三老爷的生母。
“说到底,还不是怨你当初太固执了,你要是肯的话,如今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你家那口子倒是靠得住的,只可惜跟着老国公去南边的时候病死了,要不然你这会子还能比我强些。”
张妈妈听老太太提起了自己已故的老伴,心里也难过了几分,只继续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来我们家的人是逃不过给国公府做小的命了。”
老太太见张妈妈又感叹了起来,只端起了茶盏,略略喝了一口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用再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横竖我心里清楚,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那孙女。那老三媳妇虽说是厉害的,可也不至于歹毒,在她手下讨个生存,也算不得太难。”
张妈妈只连连点头,又兀自想了想,国公府里头这几个爷们,世子沈伯韬尚未娶妻,要收房也要等上几年。大老爷年纪又大了,二老爷天生作风持正,和二太太这么多年也没见有房里人。芸香能进三老爷的房里,也算不得是最差的出路了。
“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单看老太太对方姨娘和五姑娘,也知道我那孙女将来是不差的。”
张妈妈正说着,只听见外头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才将抬头,便瞧见如意挽了帘子从外头进来,脸上堆着笑道:“老太太,三姑娘过来了。”
沈清薇平素虽然孝顺,但也不是每天早晚都过来的,老太太见她这个时辰来,倒像是卡着她歇中觉醒了时辰,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因此只急忙道:“快让她进来吧。”
如意便挽着帘子让沈清薇进来,沈清薇瞧见张妈妈也在,只笑着同她福了福身子。张妈妈哪里敢受,忙不迭起身向她还礼,老太太便笑着道:“你坐着,你们这些服侍过主子的老人,比她们尊重些也是应该的,没得惯她们主子的谱儿。”
沈清薇便笑着道:“今日张妈妈过来,老祖宗倒是看着挺高兴的,我这边原也有一件高兴事情要说,只是又透着几分为难,不知道老太太想不想知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这丫头,也来跟我弄鬼了,又什么话就说,若是高兴事情,一百件我也不嫌多。”
张妈妈见沈清薇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也起身道:“我在这儿也坐了好一会儿了,倒是还要去看看我那不知羞的孙女,老太太和三姑娘慢慢聊。”
老太太知她特意告退,也不拦着她,只让丫鬟亲自送了她出去。
见张妈妈走远了,沈清薇这才坐了下来,老太太便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既是高兴事情,有什么不好为难的呢?”
沈清薇心里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奈何家里人多嘴杂的,她也怕下人们乱传话,因此便低下了头,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虽说多子多福是好事,可是家里如今守着孝,事情穿了出去,又怕有心人故意加油添醋的,又变成了坏事。”
老太太见沈清薇说什么多子多福,以为她说的是芸香怀着的三老爷那孩子,只笑着道:“虽说家里守着孝,但你三叔也不必给你大伯娘守孝,倒也不怕外头人说什么。”
“三叔的孩子固然是不怕的,可若是孩子是……”沈清薇想了想,也不跟老太太打马虎眼了,只凑上去小声道:“老祖宗,方姨娘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