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云贵脸色柔和,温声道,“世子有没有为难过你?”
“这倒没有。”周宇解释,“不过,原本朱大人走后,应该轮到李大人领这差使,世子直接将差使交给了我,想来,世子也知道一些什么。”
周云贵笑笑,“世子虽是嫡子,但在兄弟间排行最小,先前因身有疾病,立世子之事自然轮不到他。不过,他乍一开口,王爷马上便为他请立世子,当年,大公子可没这造化。王妃是正妃,不过魏妃娘娘更得王爷宠爱,魏妃的娘家出身也不低了,如果世子没手段,他也做不成世子。他多知道一些,也是常情。”
当然,周云贵更看重的是明湛所释放的信号:友善。
以明湛的身份,能屈尊降贵的亲自与他们这些商人谈一谈,这本身就是非常好的意态。
“祖父,盐政改制,家里是打算……”
“家里还没讨论出个头绪来,族中子弟都以盐为生,还有那些跟着咱家吃饭的掌柜伙计们,纵然世子给出藏边贸易的优势,也有许多人安置不了哪。”周云贵叹道,“再者,祖上传下来就是靠贩盐为生,如今乍改了营生,是好是歹也不知道呢。”
“我看世子是下定了决心,旨意是从经帝都认可的。”周宇道,“世子册封后首次当差,怎么着也不会砸了。我看盐政改制后,盐价会大幅下跌,咱们再贩盐,也没多少红利可拿了。”
“而且,小额盐票完全是放开的卖,有银子就能去贩盐,完全不需要走官员的关系,就是底下的掌柜伙计也说不得要生二心。”自幼耳濡目染,周宇对于贩盐也有几分心得。
周云贵挑眉看向孙子,问道,“藏边贸易虽然也有利可图,第一,不比贩盐来的利大,这且不说,咱们家如今也不缺银子;第二,前三年虽然免税,可你也得知道,后头的税高达两成,自古闻所未闻。咱家要是应了,后头盐商们也得应,可这骂名就得咱家背。世子这一刀太狠了,永杰,世子第一次出手就对准了盐课,你信不信,这次藏边贸易若征了两成税,后头所有云贵两省的商贾,只要开铺子做买卖的,都会征重税。我不是心疼银子,可这是咱家立家的根本,总得为子孙后代留下些活路。”
“那祖父的意思是……”
“只要世子将税降至一成,我马上交出盐矿。”周云贵并非没有气魄之人,除非明湛失去世子尊位,否则盐政改制是改定了,哪怕为了脸面,明湛也绝会进行到底,何必为已定的事伤及颜面。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周家同王府的关系向来很好,周云贵道,“以往咱们商贾税赋不过半成,如今提至一成,日子已经极艰难了。”
周宇道,“这只怕要慢慢谈了。”世子虽然姿态放的低,可一点儿都不像好说话的人。
周云贵自然也是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
明湛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他装b的水平完全不次于凤景南,而且在明湛心里真的是完全没有看低商人的意思,他对人一向客气。
这种客气绝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假惺惺的套路,人家是真诚而热络的称呼周云贵一声,“周先生。”
这年头儿,先生是对读书人的尊称。
周云贵听惯了别人叫他“周当家”“周老爷子”“太爷”等称呼,这声“先生”是头一遭,却有着说不出的舒畅。而且,明湛先单独见他,明显也是对周家另眼相待,周云贵觉得单凭这点,明湛真是有两把刷子,看来他能坐上世子之位还真不是侥幸。
周云贵打叠起精神,虽然明湛说了声免礼,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将大礼行毕。
明湛笑道,“周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曾听父王说起过先生,当年云缅之战时,先生深明大义,令人敬仰。”
周云贵几乎倒吸了口凉气,这一刀捅的真是地方,周家之所以在盐商中称老大,完全是因为当年凤景南初登王位,缅王犯边,周家人咬牙大出血的资助凤景南粮草,以至于凤景南对周家始终优容,这些年周家的生意才做的顺风顺水,银子大把的歉。
明湛这句话十分厉害,先点了周家的功绩,对,你们是有功,我知道,我父王也知道,我家都记着呢,人家先挑明,周云贵再怎么拐弯抹脚的也不好再拿前事出来说事儿了。否则,便有携恩求报的嫌疑了。携恩求报的下场是什么?不用人直接点明了吧?以史为鉴,当初被烹掉的走狗,被藏起的良弓们是不是都有携恩求报之嫌哪。
再者,明湛先把周家之功说在前头,后面一顶“深明大义”的帽子扣周云贵头上,周云贵若是不支持盐政改制,便是不“深明大义”了。
简单的一句话,已让周云贵打了个冷颤,明湛何止不简单,他也跟明礼打过交道,俩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明湛一句话全让周云贵陷入两难,周云贵到底老辣,笑道,“这都是应该的,算不上什么,倒叫王爷记了许多年,真是折煞草民了。”
“父王常说先生视虚名为浮云,虚怀若谷,果然真名士自fēng_liú,我看永杰行事坦荡,颇有先生之风。”明湛笑着一抬手,“说了这些话,先生尝尝这茶。”
其实真的没说三句半,可周云贵很久没这种疲倦的感觉了,当初他新接家主之位,立足未稳便遇云缅之战,眼光独到的他决定要给王师捐粮饷时,族人多有不同意,周云贵费尽心力才说服了诸多族人,今日竟让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