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文龙看到蔺安乔的神色后十分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脸上的横肉也随之抽动。
“你小子够精明的啊。”蔺文龙阴阳怪气地说。
“这事跟我没关系,而且我也让您不要去。您自己往坑里跳,我也无能为力了。”蔺安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蔺文龙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思索了许久后,他好像是想通了,怪笑了一下:“还是怪我自己,我怎么之前就没察觉出这事儿有蹊跷呢。文虎那小子也是黑心的货。”
蔺安乔木木地看着父亲,一言不发。
“怪我不仔细。”蔺文龙叹了一口气。
蔺安乔盯着父亲的脸,怒火、悲怨与同情交织在一块。天地好像开始燃烧,开始爆炸,开始旋转成一个木马。今天大概是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了,以后不是无缘而是无法再相见了。在这最后的一刻,她的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您究竟还是没想通,今天这场大祸的根源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了。不怪别的,就怪您心是黑的。做生意最不应该违反的就是道德。更何况近几年,蔺原会也不缺钱,您还要想方设法地捞金,这贪欲想不出事都难。有道义护身,就算亏了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赚不义之财,拿着钱都担心明天会不会消失。
“您因为一己之利,也给予了别人很多痛苦。您知道我为什么看着您现在这样,却流不出泪。来世我们也不要做父子了,咱们今天算是恩断义绝了,我谢谢您。”
蔺安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完这么一长段话的。这段话语气之坚决与态度之冷漠,让身旁的蔺安澜都目瞪口呆。
铁栅栏另一边的蔺文龙听着一向忍气吞声的蔺安乔说出这么一场段话时,也是不可置信地张着大嘴。听完后,蔺文龙好像也在极力地用大脑思考刚才的那一段话,整个脸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后悔得发抖。
蔺安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等到父亲回话之前便转身,背着包大跨步走出了看守所,徒留背后的蔺安澜一愣一愣的。
踏出了看守所,闷热的夏季风拂到了脸庞,蔺安乔才觉得稍稍清醒了一些。她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么几天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跌宕起伏,但最终还是坠落了。她无目的地顺着人行道走,飞快地走,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她不想再回到看守所见父亲,也不想等蔺安澜了。
在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时,在她心中父亲就已经死了。但或许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想直接踏上回骆溪的火车。
这也十分讽刺——自己的两个最亲的人都在北京,可还是感觉骆溪才是自己的家。
第54章
——我已返回洛溪, 勿念。
这是蔺安乔盘缩在高铁上给姐姐发的消息。高铁外的风景飞速地向后倒退,倒退, 倒退到无尽的深渊,让蔺安乔不忍再看。
当她再次踏上了骆溪的土地, 她才发现, 最小的地方才是最温暖的。骆溪不能用繁华来形容, 不能用一望无际来形容,但就是那么令人着迷。每一寸土地都好像在亲吻着自己的脚, 每一缕空气都好像在安抚自己的脸。
夕阳洒在黄昏的露台上, 因为盛夏的缘故,整个城市都有些无精打采。
蔺安乔不住地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在学校被语文老师用论语教导过后,她明白, 孝是人最基本的准则——孝悌者,其为人之本也与。一个不孝的人,就像一个白眼狼一样令人憎恶。
自己没见过母亲, 因此从来没想念过也是正常的。
可自己不爱自己的父亲, 甚至还恨。而自己也掩盖不了这种情绪。
蔺安乔背负着深深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恶魔可怕。
骆溪的夏风是温柔的, 但她觉得头痛欲裂。
“杨溪。”蔺安乔拨通了杨溪的电话。
“怎么了?”杨溪平淡却舒服的女声在电话那端响起,让蔺安乔一下子觉得安全了起来。只不过,背景那嘈杂的声音让蔺安乔十分清楚,杨溪又在打工。
但心灵上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的蔺安乔此时无法控制住自己, 直接提出了看似无理的要求。
“我想见你。”
但电话那头仅仅沉默了一下, 接着十分轻快地答应了。
“好, 我去你家,你先好好歇着。”
“你怎么知道我刚回骆溪?”
电话那头响起了轻柔的笑声,笑得蔺安乔心都要融化了:“你的语气透露出了疲惫。”
在杨溪刚踏出玄关的那一刹那,蔺安乔就像一只大狗一样扑了上去抱着杨溪蹭了蹭。
“干嘛?几天不见,这么想我。”杨溪笑着说。
蔺安乔的笑容依旧有些苍白,尽管在看到杨溪后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但苍白之中她发现,原来杨溪的眼睛也能完成一弧月牙。
“嗯。”蔺安乔觉得喉头一阵哽咽,就像一个受了委屈想找母亲哭诉的孩子。
杨溪看着蔺安乔的眼睛,看出了其中的落魄与疲惫后,担忧地皱了一下眉头。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轻轻推了一下蔺安乔。
“走,坐到沙发上。”
蔺安乔依旧顺从得像只牧羊犬,乖乖地迈开那瘦长的双腿,到沙发旁边,坐下。因为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