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兄玲珑剔透,何必明知故问?你应该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能拿到这瓶解药,意味着柴文益不打算杀我。如果这三天仍无法谋求解药,那我大可把自己这个麻烦抛给他,他会气个半死,却仍不会让我死。所以,我中毒要比你中毒来得有利。而这三天时间里最重要的目的,是送你和陛下下山。”
白玉堂突然不说话了,眼神从这边斜到那边,似在回味着展昭适才的话,沉思着。当再次让那刀锋般的锐利目光指住眼前那不见一点动摇的男人,他笑了,带着一种极深极深的穿透力,仿佛要把隐藏在表层下的真相凿破。
“你还是在瞒我。”
碎了!某种被处心积虑营造的假象,几乎瞬间碎裂、崩坏。
“我有些想通柴文益不杀你的理由了。他曾说过要利用你和你师父令宋理两国开战,我并不认为那是玩笑话,不然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拖沓三天的毒,见血封喉岂不痛快?不错,即便他因此不杀你,可你落到他手里的后果呢?柴文益睚眦必报之人,与他有旧交的乔掌门尚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为了这瓶解药,你把他玩弄股掌之上,你以为他会就此甘休作罢?先不说他未必肯轻易为你解毒。即便他肯,也会让你生不如死,而你势必沦为他复仇的工具,不是吗?你肯吗?告诉我,他肯,你肯吗?”
激昂到最高处,骤然便是回落。痛彻心扉的苦楚,已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毒伤发作,还是心的撕扯。唯有闭上双眼,去忍耐这种种的不堪承受。
“我太了解你,猫儿,太了解。你绝不会如他所愿。你不过是在跟他赌命而已。如果无法逃脱,大不了一死。柴文益永远都是输家,所有人都是输家,包括你自己。”一手捂上额头,哈哈大笑,“说什么这三天最重要的是送我和皇帝下山。你这狡猾的家伙不过是不想我为你盗药冒险。居然还把玩弄柴文益的把戏说得理所当然,就为了误导我跟着你的思路打转吗?”
“白兄,你误……。”
眼神倏地一利,白玉堂犹如猛兽疯狂地扑向展昭,揪住胸襟将他摁倒在地。
“姓展的,这么些年,五爷我让你的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真他妈的把我当成家养的老鼠了?难道这世上就只有柴文益是睚眦必报之人?爷爷我也不是吃素的,惹火了我,谁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视线落到展昭右手中始终捏紧的瓷瓶,一把夺过,趁展昭一片愕然,顺势用手抓住展昭下颚,用力一掐,硬生生打开了展昭的嘴。狠绝犀利的眼睛紧紧盯视住身下的人,不仅令展昭的眼神被凝冻,连身体都僵硬了。“我不稀罕这玩意儿,也不稀罕你的心意了。现在就给我拿回去。我自己的麻烦,自己会解决!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说罢,拇指挑掉瓶盖,恶狠狠地便要往展昭嘴里倒。
眼见那一线救命的液体便要流入口中,展昭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捏住白玉堂的手,曲膝一顶。白玉堂吃痛,身体不自觉向上弹。展昭则抓准时机一把夺过瓷瓶,起身一推,将白玉堂抵上了洞壁。随后如法炮制,便要把解药倒入白玉堂口中。
“死猫!有本事试试看!我现在是抗不过你。不过,要不要看看是你把药倒进我口中的速度快,还是我崩断心脉的速度快?!”
所有动作都在霎那间静止,那一刻山洞内竟听不到一点声响。才触上脸颊的手在急剧的抖动下终是退了下来。那是觳觫之颤,似是发出死亡的尖锐轰鸣。
白玉堂……是认真的!
虽然乱了的发丝交错网罗住了白玉堂的双眼,叫人看不真切。可即使不用看展昭也知道此刻那对眸子里正有着什么样的眼神。是决绝!是顽固!此刻即便把药倒入白玉堂口中,也会被他吐个干净,他不会吞下去的,绝不会乖乖吞下去。
“你混蛋!”猛一拳砸到地上,展昭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如此愤怒过。喘息着,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神饱含冰冷怒意。连话语都是冰冷。
“白玉堂,你赢了。你让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果然连半点都不稀罕。很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抬手,高高举起,为了能让白玉堂清楚看到瓶中的解药倒入口中的真实,随后猛一甩手把瓷瓶砸碎在洞壁之上。
瓷器清脆的破裂之声,在这狭长山洞竟是久久不绝。当那绵长的声响终于断去,蒙在白玉堂眼前的发丝也是缓缓滑落。
哪是什么决绝,哪有什么顽固,充盈俊美双目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带着极度哀伤的温柔。那不着痕迹流露出的微笑竟散发出神圣的味道,仿佛那才是那个人的心,从头到尾都散发的温柔才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温柔展昭没能看到,当摔破瓷瓶的那刻开始,他就连一眼都不曾望向白玉堂。
猫儿,恨我也好,恼我也好。我想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我曾发誓这辈子要好好守护你,所以我决不让你为我再陷入任何险境。
你的心意,我用心受下了。也请你好好用心受下我的,尽管这份心意可能是用死亡作为代价。
但我决不后悔。
我是白玉堂,是你这辈子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朋友,这就够了,够了。所以,我决不后悔……。
绝!——不!——后!——悔!——
缠绵的视线反反复复兜转在那人身上,悲怆浓重。
猫儿,真的生气了?
不然,为何连一眼都不看我?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