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春燕也捂住了眼睛,一个劲地往沈泊如和江移舟身后躲。

江移舟拎了她的衣领子,笑道:“小姑娘,说我坏话时那么胆大,遇到这种情况就胆小啦?你这样可不行,你好歹是个神仙,万一再出点什么状况,把你吓晕,岂不是丢了咱们神君的脸面?”

报春燕闻言,这才缓慢放下手,从两人身后怯怯地站出来。

江移舟的目光又落在沈泊如身上:“沈秋,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上次的疫气,这次的纸人,你都没有发觉,对吗?”

沈泊如拢紧了右袖,毕竟做了多年的亲密友人,对于江移舟发觉自己的不正常,早有预料,但眼下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他深呼了口气,道:“等邺城的事情结束,我再告诉你吧。”

“好。”

江移舟走到那个纸人身旁,弯下腰看它的情况。他发觉眼前遮盖戏台底部的大红围布正瑟瑟抖动,里面似藏有人的样子。

他随手掀开围布,只见戏班子的班主躲在戏台底下,蹲着身子缩成一团。班主刚才在台上打鼓,两只手上各还紧攥一只鼓锤,青筋凸显。他双臂抱着头,眼睛死死闭着,嘴里喃喃道:“神仙保佑,妖鬼退避...神仙保佑......”

江移舟坏心顿起,冷不丁地伸出手,用力拍了下班主的后背,粗着嗓音喝道:“嘿,鬼来了!”

班主被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妈呀”了声跌坐在地。沈泊如弯腰扶住班主,面带歉意地笑笑,解释道:“对不住,我们不是鬼。只是有点事情想要问。”

班主看清来人,这才松口气。他擦去额上冷汗,稍定惊魂,问道:“什么事?”

沈泊如道:“这样说话不方便,你能从戏台底下出来吗?”

班主才一动弹,眼角余光又瞥见那只躺在地上的大纸人,忽地打了个哆嗦,又蹲着往后退了退,一阵摇头:“你们问吧,这样说话也很好。别那样看我,我...我没害怕。”

沈泊如:“......”

江移舟嗤笑一声:“哎,我听说你的这出戏,是找大家重改后才演的。那我问你,你这戏本是找那位大家改的?”

戏文中,除去晏姑娘与胭脂刀的相处细节。还提到胭脂刀来自泾川古国的事情,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如此详细。光这一点,改写戏本的那位大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很值得怀疑。

班主低下头,像是在回避江移舟的目光,没底气地说道:“枣庄笑笑生。”

沈泊如皱眉,问道:“枣庄笑笑生?”他长期待在南海,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觉得有些疑惑罢了。

但班主却会错了意,以为沈泊如发现自己说谎。那“枣庄笑笑生”为闻名遐迩的文坛大家,编写出来的戏文皆催人泪下,场场满座,被誉为“活招牌”,岂是邺城一个草台班子能请动的?

班主心虚,只得老实交代,声音又小了几分:“是找‘赵庄潇潇生’改的。”

江移舟:“......”

报春燕惊讶道:“赵庄?那不是城南那个义庄吗?!”

“的确是义庄。”班主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应该说的,但眼下已经发生了纸人的事情,说了也没有什么。”

“这些年我们戏班境况不是很好,可以说每唱一场都要赔钱,也花不了大价钱去请什么大家写戏本。只得用些旁门左道的方法,譬如夜半燃香,请仙来写。”

班主嘴里的“仙”,并非天界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而是有些道行的鬼类或者不得投胎的厉鬼。民间流传的“笔仙”、“碟仙”多属此类。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指的也是这类“鬼仙”,好请难送,不少人因此鬼魂缠身,无辜丧命。

很明显,班主没有将请来的“仙”送走。

班主道:“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想要改唱胭脂刀,请来的‘潇潇生’给我改了这个。我一看戏本,觉得新奇,这才开唱。”

沈泊如:“你怎么样请到了潇潇生?它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班主道:“就说要写戏本。它对我说,希望这出戏能在晏家旧宅附近唱。”

江移舟问:“它对你说过话,能不能判断它是男是女?”

“女鬼,是女鬼!”班主想也不想,答道:“这件事我不可能记错!”

沈泊如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许多银钱,递给班主:“我有一件事情想让班主帮忙,也不难,就是借几件行头,借两个胆大的人用用。”

他怀疑“潇潇生”就是晏姑娘。按照戏文中说法,晏姑娘被人冤死,死后定会化为怨鬼,游荡世间。

她心怀有怨,难免想把自己的死因告诉更多的人。而戏曲老少皆宜,受众面广,能最大范围为她宣扬。

那班主没有急着收钱,面露犹豫:“几位要做什么?”

江移舟故作高深道:“我们是斩妖除魔的仙师,自然是为你消灾解难,你就瞧好吧。”

***

夜半时分,沈泊如三人带着班主与他的夫人,穿着旧衣裳,赶了一辆载满唱戏行头的小驴车,来到了邺城赵庄外。

一开始说好是借两个胆大的人,来的却是班主与他的夫人。江移舟怀疑班主是不是对“胆大”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倒是他的夫人,眉目间有股英气。她之前在戏台上专职打鼓,有个“鼓娘子”的诨名。她手上有劲,看着比班主还结实几分。

月光清皎,天上云朵泛起银白,若鱼鳞层层铺陈开来。

他们将小驴车停在赵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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