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酒香也越来越浓,苏怀静揉了揉太阳穴,已有了几分醉意。
千年的美酒,纵然是姒明月这样的海量,也不免有些醉了,她斜躺着,半倚在一只高个儿的小木人头上,打了个酒嗝,目光飘忽,看向了明朗的月光,手中举起酒杯,只觉得酒香扑面,她遥遥举起酒杯,忽然流下一滴泪来。
但看她的神情,却并不是像是悲伤。
“我们三个相遇的时候,人魔还混居着,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姑娘。”姒明月瞟了一眼静姐,忽然笑了起来,“我们魔,跟你们人类是不一样的,男也好,女也罢,只要足够的强,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如果是弱者,说不准做人会好些,在魔族里,弱者只有被践踏的命运。”
“可是我曾经为了巫溪,想做一个柔弱的女人,而不是一个魔。”
姒明月将酒坛举起搁在腿上,然后朗声大笑起来:“可十年过去了,百年过去了,三百年过去了。我也渐渐就明白过来了,我爱的巫溪是我得不到的巫溪,倘若我得到了,久了约莫也就是那样了,如果我真的为他放弃什么,日后反要恨他,就像我恨易凤知一样。”
苏怀静心里一动,暗道:就像恨易凤知一样?这怎么会是一样呢?巫溪似乎对易凤知有意,连傀儡都做成易凤知的模样,还送给他藏着自己住所的钥匙赩光——但是赩光这样的东西又怎么会在系统这里。
越想麻烦就越多,越想就越奇怪,总觉得雾里看花,仿佛已经找到真相了,却又摸不着。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巫溪跟凤知的时候……他真的很美,我那时候看着他,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夸他,后来我们游览了整个上云界,我便觉得他是苍山上的一轮皎月。他是天下无人不知的剑圣,可我呢?我只是一个好强又暴躁的普通魔族。”
直觉告诉苏怀静,姒明月现在吐露心事的这个对象,并不是巫溪。
姒明月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昂头观月,眼神醉茫:“他离我那么的远,我勾着他的袖子,都觉得羞惭。可最后怎样,他还是嫁给了我,他还是跟我在一起,可惜了……可惜他不爱我,他唯一爱的只有易擎,为了易擎,能把命豁出去,我真是想不通你们人类,繁衍,生育,倒是有何意义?他忍心叫我经历巨大的折磨孕育易擎,却无视于我的愤怒。”
是易凤知?
苏怀静错愕的看向了姒明月,心中漏跳了一拍,所以……姒明月是易擎的生母,难怪,难怪他对姒明月虽有怨恨,但总会忍让。
“……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巫溪。”
“喜欢啊。”姒明月理所应当的说道,“说到底,你还是人类,真是有趣,你们人族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有些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错误,却也是强求。我们魔族就简单的多,喜欢什么,就去夺就是了,我喜欢凤知,也喜欢巫溪,有什么冲突吗?”
苏怀静看了看手里的酒杯,慢腾腾的摇了摇头,他说:“我不太明白感情这种事,不知道你是对是错,后来呢?”
“巫溪喜欢过我,起码,我曾经觉得他对我动过心,但是他爱着凤知,爱到甚至觉得对我哪怕一瞬间的心动都觉得耻辱。”姒明月平静的侧过头,她看起来醉意浓重,口齿却倒还清晰,“可是易凤知只把他当兄弟,他也就心甘情愿的当兄弟,我以为易凤知爱我,但是不,他若是爱我,又怎么会要我饱受十月怀胎之苦。”
苏怀静叹了口气道:“他强迫你了?”
姒明月却摇了摇头,冷冷道:“不,他不会强迫我,他很少会要我做什么事,巫溪死了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巫溪,因此对我就更加的宽容。但是他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他,明明知道怀胎对女子是多大的痛苦,却依旧告诉我,他希望跟我有一个孩子。爱一个人,会希望他受苦吗?”
果然是魔的三观,正常人根本难以理解。
苏怀静忍不住在心里为易凤知点了蜡,夫妻生子其实是非常常见的事,女方在怀孕时分的牺牲也是必然,男方无法分担又不是他的错。退一万步来讲,丈夫想要一个孩子,倘若妻子拒绝了,他强行或是偷偷让人怀孕,那是丈夫有毛病;可是听姒明月的话,明显她并没有拒绝,易凤知作为丈夫想要一个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易擎出生后,我很厌恶他,便不怎么见这个儿子。”姒明月举杯望月,慢腾腾道,“我还记得易凤知那天看我的眼神,我搂着个美人在亭子里喝酒,他抱着脆弱的婴儿,站在桥头上,却一点也不像是尘世间许许多多的凡庸,我发现他比初见的时候更冷淡,更琢磨不透。我抱他抱过那么多次,可是总觉得自己抱住的是一团冰雪。”
苏怀静想了想,觉得除了性别颠倒了以外,姒明月跟许许多多的男人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新欢旧爱而已。
“我大概很爱巫溪,却很迷恋凤知。我找了很多很多巫溪的替身,他们不是眼睛嘴巴比较像,就是性格有点相似,但没有凤知,没有一个人会像凤知,普天底下只有一个易凤知。”姒明月叹了口气,口吻十足的像是个讲述自己过往fēng_liú的老男人。
贵圈真乱。
苏怀静看了看酒,又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