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它奇怪,乃是因为这棵大树的树枝上系满了红绫罗,红绫罗下挂着诸如风铃、布偶等一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晚风徐来,无数条红绫罗随风飘迎,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树下安静地倚靠着一个身穿蓝袍的英朗青年,阖目无言,从树叶的罅隙间洒落的瑰红色霞光映染他的面容,将他睫羽上微沾的泪花染得分外晶盈。
这一副模样,便是叫不相干的人看到,心里也会难受几分,可况是深爱他的兰子卿。
兰子卿心里一痛,极心疼地走过去。
阴影笼罩了夙丹宸面容,他漆黑毛绒的睫羽颤了颤,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轻轻说:“我从前来这里的时候,总是会想,如果我睁开眼睛,会不会有一个人出现在面前,陪我说话。”
“可是我每次睁开眼睛,这里始终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
“殿下……”
兰子卿眼角微酸。
夙丹宸继续道:“我刚刚在想,子卿你会不会出现,会不会来这里,幸好……”
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清雅出尘的人,沙沙哑哑地说,“你真的来了。”
朝兰子卿伸出手。
兰子卿反握住他的掌心,被他用力一带,一个重心不稳,跌入温暖的怀抱中,紧接着,夙丹宸紧紧抱住他的腰,头低低埋入他的胸口,像一只受了伤的大犬般紧紧缠抱住主人。
至始至终,十指紧握。
兰子卿看清他脸颊上的泪痕,心里一疼,将人搂得更紧,轻轻问:“殿下还在生司马大人的气吗?”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我不生气,是我辜负了外公对我的厚望。”
“五岁那年,我在外公府上住了一段时间,外公对我管教得很严,天还没亮,他便逼我起来学习,每天不是逼我读四书五经,便是逼我学礼乐骑射,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读书,每次都敷衍了事,甚至在读书时,偷偷在下面研究时兴的玩意。”
“终于有一次被外公发现了,他狠狠斥责我玩物丧志,不仅摔毁了我的玩偶,还罚我举着一捧书,站在太阳底下思过。我那时委屈极了,哭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夙丹宸的面容黯淡下来,脑袋枕在兰子卿胸前,闷闷地继续说:“后来我醒来时,看见外公坐在床前,眼里满是血丝,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之后,外公再也没有那样逼我读书,可我为了不伤他老人家的心,再也不敢敷衍了事。”
夙丹宸从兰子卿怀里起来,抬头望满满
一树的红绫罗,桃花眼里映落红光,轻轻说:“这上面的玩意都是那个时候我自己亲手挂上去的,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再伤外公的心。”
声音低落下来,哑哑地说:“可是今日,我还是狠狠伤了外公的心。我知道外公一直对我寄予厚望,可我今日那番话,却是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期望。”
转头望着兰子卿,英朗的面容变得迷惘起来,桃花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悲伤而又迷惘地问:“子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兰子卿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心里又是闷涩又是心疼。
“殿下没有错。”
那双黯淡的桃花眼瞬间迸出一阵光彩。
“真的吗?”
兰子卿忍住心中涩意,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缓慢而又坚定地说:“即便殿下错了,臣也会陪殿下错到底,无论殿下作何选择,臣永远支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