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画完大半,她也看出来了:画的背景就是烧毁的潜县县衙,一片废墟,主要人物就是她,正在废墟上办公。
她忙问:“恩师画这个做什么?”
王亨不作声,只顾埋头作画。
梁心铭只好等他画完再说。
等画完,王亨把笔一搁,往椅子里一坐,见她伸长脖子看画,也不帮他扇了,便夺过扇子帮她扇起来。
梁心铭看着形象逼真的画面,画中的她就像个小吏似得,还是个瘦弱狼狈的小吏,哪有一点父母官的风采。她追问道:“恩师画这个做什么?”难道要当史料保存?
王亨瞅着她道:“你如此勤勉,却好比‘锦衣夜行’,外人都不知道。为师要把这副画送去京城,好叫皇上知晓:新科状元梁心铭,上任三月差点活活累死!”
梁心铭失声道:“不行!”
王亨道:“为何不行?”
梁心铭道:“学生这副样子……”实在狼狈,虽然能博取同情心,也有损她的威严和形象。
王亨道:“怕丢人?那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梁心铭无奈道:“学生也不想啊。”
这鬼地方,交通闭塞,她不过是从潜县到六安府,再从六安府到徽州府,若在前世开车或者坐火车,顶多一天能跑个来回了,可在这古代,她骑马骑得差点吐了。
王亨道:“不然你这工夫不是白做了。”见画干透了,便卷了起来,打定主意要送回京城给靖康帝看。
梁心铭心想,天地良心,她为百姓办事的心是真真的,并非图虚名,用苦肉计也是想多划拉点赈灾银子。不过为长远计,牺牲形象能打动皇帝,也算值得。
她便不再阻拦他。
王亨收好了画,又不满地看着她道:“你是县令,怎么能随便什么人的衣裳都穿呢?这衣服谁的?”
梁心铭道:“赵大哥的。”
王亨一听是赵子仪的,不好诋毁,只道:“子仪的身形比你高大许多,他的衣服你穿不合适。”
要穿也该穿他的。
他便对外叫道:“一安。”
一安应声跑进来。
王亨道:“把我的便服都拿来。”
一安道:“是,大爷。”
转身去了,少时抱了一大摞衣服过来,件件光华灿烂、刺绣精美,都摆在榻上。
王亨对梁心铭道:“挑几件吧。”
梁心铭也不想穿别人的衣裳,若让她选择,她情愿穿王亨的衣裳,况且他的衣裳都很好看。
她便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王亨见她丝毫不推辞,顿时笑容满面,在旁帮她选,建议道:“这件不错,符合青云的气质。”
梁心铭心里嘀咕:出个差带这么多衣裳,真是贵公子。她也不客气,挑了三件,连同腰带也都拿了。
王亨再叫道:“一安!”
一安又跑进来,笑问:“大爷有何吩咐?”
王亨道:“去把城里手艺最好的缝衣工匠找来,把这几件衣裳按梁大人的身量改合适了。”
一安忙答应,转身去找人。
梁心铭并无二话,任他安排。
王亨心情更加好了。
两人重新坐下吃茶说话。
王亨透露道:“为师这次来,带了三百万赈灾款。”
梁心铭眼睛一亮,脑子高速旋转计算起来:三百万,她该要多少呢?不管了,先漫天要价,等他们坐地还钱吧。
王亨见她沉吟,问道:“你心里可有个谱?”
梁心铭道:“学生还要计算一番。”
王亨见她瘦骨伶伶的,忍不住道:“你能行吗?不如把东西都拿来,为师帮你算,又快又准。”
梁心铭忙道:“还是学生自己来吧。”
王亨不悦了,都瘦成这样还逞强,能熬得住吗?
梁心铭见他脸色不好,解释道:“这件事恩师不便插手,以免被人诟病,说恩师偏袒学生。恩师放心,学生心里有数。”
王亨心想,还不是怕你再晕倒。
虽然他很想帮梁心铭,但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不便插手,便催道:“那你快去准备了交上来,你好去歇息,剩下的自有为师替你做主。”
梁心铭道:“是。”遂告退了。
她先回房打了声招呼,又去了杜家前厅,把汤主簿等人叫来,协助核算所需开支。
整整忙了一晚,终于将预算弄出来了。
本来,这东西该她当面递交,可是一想到最后那个总数,她觉得自己还是别露面的好,省得扯皮,倒不如打个悲情牌,借口劳累过度晕倒了,回去睡觉。反正有王亨在,肯定不会让她吃了亏。再说,她也确实支持不住了,晕倒合情合理。或许看在她劳累的份上,林巡抚手松一松,就能多给她个五万十万的,比她在现场杵着不更省事?
于是,她便将预算交给赵子仪,自己放心睡觉去了。
早饭时,赵子仪捧着预算,和汤主簿一起求见几位大人,说梁县令昨晚累晕倒了,此刻正卧床休养。
王亨又是懊恼又是难受,立即就要去探视。
赵子仪忙拦住道:“神医已经看过了,说不碍事,只需休养一段日子便好。况且大人此刻在卧房,不方便探望。”
又小声道:“梁奶奶也在呢。”
王亨才醒悟,李惠娘做小月子,梁心铭晕倒,这夫妻二人都倒下了,肯定同在一个卧室,他怎么探视?
他只得压下烦躁和牵挂,先和林巡抚看那预算。
这一看,便都呆住了。
梁心铭请求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