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直至春末夏初将要出殡,众姻亲眷属前来送丧,官客送殡的,四王八公各有所属,更有年轻王孙公子蒋子宁、谢鲸、戚建辉、裘良、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不可枚数。
堂客算来也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
连着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
贾敬原不想这么大的阵势,但韩氏盛年早逝,原有自己几分意思,他又何来脸面来低调处理她的身后事呢?
加上荣宁二府尚且存留不少祖上遗德,与四王八公中的其他众人还保持着叫好的关系,也不好说撕开就撕开的,只能罢了。
如今朝堂之上风雨飘摇,镇国公等外戚世家上蹿下跳,浑水摸鱼,贾敬也也有意想借着这场丧事,好好守孝一两年,等过了这两年的事情就好了。
过了两月,贾璐早已病好,只是身子虚弱,贾敬原想让她在家中休养,但贾璐身为人女如何能不送母亲最后一程呢?强撑着过去了。
王熙凤和章氏两人上上下下帮衬照料,到了晚间两人早就累瘫了。
因着停灵于铁槛寺,人多且杂,一个铁槛寺装不下,索性不远处便是水月庵,众人便分做两拨歇下了,这时候水月庵一老尼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来回,王熙凤以为是哥儿姐儿出了什么事情,去让人请了过来。
谁知那老尼道了一处案子,,财主之女张金哥已许长安守备之子,但长安府李衙内又苦苦求娶,便想来请太太示下,因太太未来,便想着又王熙凤转告,
王熙凤一听,这不是怀疑她的能耐吗?问明了事情,却道“事情倒也不难,不过这不与她的事情,太太再是不管的。”
那老尼说了三千两的走通银钱,这三千两若是赚了,也是一个不小的外快,王熙凤动了心,但经历了去年那么一个大大的跟头,她也不是说什么是什么的人了。
王熙凤反复思量了一下,这事自己一个内眷夫人要想让那张财主改亲,必然需要借势,奈何家中糊涂老爷娶了不糊涂的婆婆,他的印章信物等都被保管得严密不可见,至于贾琏的。
王熙凤在心中暗自沉思,这去年她给周瑞家的料理了她女婿的事情,之后贾琏似乎加紧了自己书房的掌控,也对自己有些许不满,当时她只当是自己与姑妈过于亲近的缘故,如今这老尼一说衙门里的事情,她倒是记得当初就是周瑞家的这事发生之后,贾琏似乎有的变化,虽然他后来也没提,但和林姑娘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印象太深,到底留了点影子。
况且这贾琏也不善伪装,漏过不少的马脚,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当初怕是周瑞家的事情也在里头了。
这般,就算她不觉得张金哥的事情有多难,但为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来影响夫妻间的感情也不值得。
难道,这事儿就真交给太太办去?太太那边倒是有老爷的印字?
老尼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问了句,“太太?”
王熙凤回过神来,“这事到无妨,我让人去一封信就好。”
老尼奉承道,“我就道没有奶奶办不成的事儿。”
王熙凤心里头想七想八的,也没心思跟她说话了,装作累了,打了个哈欠,老尼识趣便告退了。
平儿在一边听着,见老尼下去了,拿起小锤子继续给王熙凤捶着腿。
“奶奶莫不是真要为他们去送信去?”
王熙凤听着她话里有话啊,便问,“便是我真去信了又如何了?”
平儿犹豫半晌,放下锤子,跪下磕头。
“奶奶,原有一事,因不知真假,若是假的,说了怕是影响你和二爷的夫妻情分,因此就未说,如今见奶奶又要碰着官司,想着若是不说,怕才是真正影响了您和二爷的夫妻情分。”
王熙凤听着这话便想得八九不离十了,虽叹她忠心,却恼她有事情竟然敢私自做主,面上却不动声色。
“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
平儿不敢抬头,但凭借着多年的陪伴也知道王熙凤生气了,忙道,
“当初奶奶吩咐人用着二爷的名义给周瑞女婿所在的衙门送了信,待事情解决后,那衙门里送了一封信过来感谢二爷,那个门房是傻的,直接送了过来,那日正巧奶奶不在,二爷就拆了瞧了,把我唬得不轻,后来瞧着二爷待奶奶并不不妥才放下了心,如今见奶奶又想沾染这些事情,才不敢再隐瞒的。”
王熙凤不是平儿,身为枕边人多少还是清楚有些嫌隙的,她将平儿的话又想了一遍,忽然猛地坐起,问道,
“你说这门房是直接到咱们院里的?”
平儿疑惑,“正是,因为他得了衙门老爷的吩咐,说是要亲自交给二爷,旁人知晓了也不敢拦住,所以才到的。”
王熙凤骂道,“你可真是糊涂!这般重要的事情你也敢瞒着我?”
见平儿还是疑惑,她也顾不得训她私自做主了,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心腹,急需有人和她商量一二,道,“你先起来。”
平儿见王熙凤似乎真发现了什么大事,又想着自己到底犯了事,这会子她是忽略了,等回想起来自己顺杆子爬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