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皇上垂询,所谓输籍之法,即是待大索貌阅在诸州府实施之后,按照新近登记在册的人丁总数,依老弱丁壮区分不同等次重新核定每户每年应向朝廷缴纳之租调,租调之数目一经朝廷核定,则著为成例,除皇上特旨加免外,任何人不得更改。如此一来,便可化解以往数十年间为躲避向朝廷缴纳赋税而卖身于世家豪右门下为奴的这部分百姓心存的顾虑,大大缓解因大索貌阅而可能激起的民变民怨,同时,与采用均田之法,直接从世家豪右手中分土地给新登记在册的百姓来耕种、收获相比,实施输籍之法,新登记在册之百姓所领受之田地皆来自于官田,并不触及世家豪右的根本利益,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高颖面向杨坚父子三人,侃侃而谈道。
“阿纵,你出镇并州多年,依你之见,独孤所建言之输籍之法可行与否啊?”杨坚冷不丁地转向杨广问道。
杨广本以为杨坚命苏仪儿传自己前来,是为了商议后天朝会接见摄图的相关事宜,却没料到他会征询自己有关朝廷新实施之政令举措的意见,低头略一思忖,抱拳答道:“儿臣从并州返京之时,尚未收到朝廷实施大索貌阅的正式诏命,但据儿臣近些年出镇并州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大索貌阅,重新核定登记户口籍贯,确有利于朝廷准确掌握天下人丁数目,增加朝廷赋税,只要朝廷能合理地为重新登记在册的百姓民户核定出每年应向朝廷缴纳的租调,并承诺限期内不加征租调,儿臣以为,高仆射建言之输籍之法倘与大索貌阅同时推行实施,倒不失为一治国良策。儿臣仓猝所言当否,还请父皇斟酌、决断。”
杨坚嘴角一丝笑容一闪而过,依旧沉着脸转向太子杨勇,吩咐道:“见地伐,就由你召集度支诸司吏员,从速集核出诸州府掌握的官田总数,速报朕知。”
高颖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即便目下官田总数不足以颁赐给大索貌阅登记在册的新民耕种、收获,臣以为,可将其中一部分新民迁往关外、西北地广人稀之地,屯田耕种、繁衍生息。”
杨坚点了点头,返身走到几案前,拿起一份书信,向高颖说道:“输籍之法当否推行,还是待太子召集度支吏员,集核出官田总数,再视情形而论吧。独孤,现有庐州总管韩擒虎转来的一份请降书信,朕想听听你们几个的意见,该不该接受南陈泠水城主张子矶的请降啊?”
高颖连杨坚手中的请降信都未接过看上一眼,即拱手答道:“皇上与南陈君皇约定,互不受降纳叛,依臣所见,不宜毁言纳叛,授人以口实。”
杨坚随即面色一沉,转向太子杨勇质问道:“听到了吗?既知朕与南陈君皇立有约定,你为何还要拿这封请降书来朕给看?”
杨勇忙跨步向前,躬身施礼,向杨坚解释道:“只因儿臣见张子矶的这封请降书信中言及,要携带泠水城中八十万石仓粮来投靠我大隋,念及朝中正缺少粮米,故而将此信转呈父皇御览。”
“张子矶要带八十万石仓粮来降,独孤,朕是不是要破回例,允准他携粮来奔哪?”杨坚显然被太子杨勇说出的理由打动了,犹豫不定地询问着高颖的意见。
“八十万石粮,江淮间任一州郡,一季可得,而若毁言纳叛,则我大隋朝廷丢掉的声望和诚信,十年光景也未必能得以恢复呀。切望皇上三思而行。”高颖不顾杨勇直冲他使眼色,言辞恳切地劝阻杨坚道。
“唔。”杨坚盯了侍立在旁的杨广一眼,正在迟疑未决之时,突听守在殿口处的左卫大将军元胃发出一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殿外出了什么事?”杨坚不快地向元胃问道。
“禀陛下,这个不明身份的小子方才想混进殿来,欲图不轨”
“你别冤枉人,我是想要面见当今圣上,开恩赦免了我父亲”
元胃话未说完,就被殿口处响起的一个清亮稚嫩的声音给打断了。
“带他进殿来见朕。”杨坚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不免心中有些好奇,听出殿外是个孩子的声音,不像是宫中进了刺客,遂朝元胃吩咐道。
杨广循声向殿口望去,只见人高马大的元胃单手拎着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半大小子大步走进殿来,走至距杨坚尚有数十步开外的地界,狠狠地将手中拎着的半大小子往地下一摔,大声喝令他道:“见了当今圣上,还不行大礼参拜!”
那半大小子论气力虽远不如元胃,但身手却也不俗,元胃才一撒手,他就地打了个盘旋,单脚点地,来了个“金鸡独立”,稳稳地站在了当地,随即向前扑倒在地,跪下身形向杨坚叫道:“草民拜见吾皇,恭祝吾皇圣寿万年,江山永固。”
这半大小子一连串的动作言语完成,只在须臾之间,令杨广颇有目不暇接的感觉,心中暗暗惊讶道:“从禁宫大门外到这座临德殿,这小子至少也得骗过三四道守卫方能做到,能进得临德殿来见到父皇,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歪门邪道的能耐!”
太子杨勇因见这身份不明的半大小子像是身怀武功,唯恐他行刺父皇,忙挺身护在杨坚身前,冲他喝问道:“报上你的姓名、出身?擅闯禁宫,求见当今圣上,究意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
杨坚却似乎对这名身手敏捷、举止言谈并无不妥之处的不速之客心中产生了一丝好感,迈步下了台阶,在杨勇的护持下缓步来到半大小子近前站定,吩咐半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