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与李靖、刘居士小哥俩达成了以帮助自己清查汾河驿行刺摄图的刺客交换赦免李诠,以及举荐二人入宫担任禁卫的君子协定,杨广就有些后悔了:甭说刘居士还是名列母后要钓的四条“大鱼”之一的彭国公的儿子,即便将清查刺客这样的大事交给李靖、刘居士这样的小孩儿来做,自己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呢?
但是,既然话已说出口,当着李靖和刘居士的面儿再要反悔就更为不妥了。无奈之下,杨广只得答应待天亮后即释放李靖出府,打发走了刘居士之后,独自一人回到殿中,凝神思考起下一步如何清查关自在来了。
回想起昨日傍晚大哥杨勇当面提醒他的,要查万善尼寺,须得事先禀明母后的话来,杨广脑中灵光一闪,旋即想到:既然心意师太是自己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而母后又正在利用司马珞这枚鱼饵在万善尼寺设局钓鱼,那么母后所要钓的这条大鱼和自己欲清查的关自在会不会在万善尼寺这个地方有交集呢?
反复想了多时,杨广依然无法把这种可能完全排除在外,遂兴奋地顺着这个思路进一步缩小了下一步重点清查的范围:自己的邻居,刘居士的父亲、前朝附马彭国公刘昶,前朝名将,盛国公梁士彦,父皇的故交好友,小妹兰陵公主的公公,郢国公王谊,还有曾单骑入华州,平息尔朱绩叛乱的清河郡公杨素,这四位是昨日在正阳宫中母后列出的四条“大鱼”,无论心意师太是受关自在暗中指挥的“雁巢”中人,还是心存复辟念头的前朝宫妃,最近都有机会和这四条“大鱼”派去联络司马珞的家人有所接触,自然也有可能和其中的某一位,抑或某几位暗中有所勾连,欲图不轨。虽然心意师太平常足不出寺,很难派人潜入寺中监视其一举一动,但如果自己判断准确的话,只要能盯死四条“大鱼”,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发现。
在母后列出的四人名单中,杨广首先排除了清河郡公杨素和南陈,抑或反随复辟势力相互勾结的可能性,不为别的,只因根据他已掌握的有限的历史,杨广清楚地记得,杨素直至自己多年后登极作了皇帝,还曾位居宰相,他怎么可能是反隋的奸臣呢?
正当杨广闷坐殿中,苦思将下一步清查的重点集中于刘昶、梁士彦和王谊这三人之中的哪一位身上时,就听到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问在殿口守候的张须陀道:“王爷现在殿中吗?”
“若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进来吧。”杨广听出殿外来的是安若溪,遂冲殿外吩咐道。
果然是安若溪挺着个大肚子姗姗走进了殿来。
“你也被隔壁府中的喧闹声给吵醒了?他们不会再闹腾了,你怀着孩子,趁天还未亮,抓坚回去补个觉吧。”杨广迎着安若溪站起身,扶着她劝道。
“我也想睡,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老实,自从半夜惊醒以后,就不停地踢腾,闹得我再也睡不着了,又听人说起王爷夤夜在正殿处置公务,便跑来瞧瞧。”安若溪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轻轻扶着杨广,微笑着向他解说道。
“这小家伙,在娘胎里就不安分,将来一定是块练武的材料。”杨广伸手在安若溪隆起的肚腹间轻轻抚摩着,同她开着玩笑。
“啐,王爷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希望我怀的是个女孩儿吗?”安若溪轻打了杨广的手一下,假意嗔道。
“是男是女我都高兴,只要母子,不,母女平安就行。”杨广哄着安若溪,搀扶她坐下,趁势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欲找个人商量商量呢。”遂将昨日自己已得父皇授权,留京期间协助大哥杨勇继续清查南陈细作头目关自在的事向安若溪详细叙说了一遍,临了特地将方才自己与李靖、刘居士二人达成的君子协定也告诉了安若溪,不无担心地征求安若溪的意见道:“若溪,你说我要李靖、刘居士这帮孩子帮我在长安城中清查行刺摄图的刺客及幕后真凶,这件事是不是做得过于草率了些,会不会打草惊蛇呀?”
安若溪认真听罢杨广的讲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答道:“哪里是打草惊蛇,王爷用一群半大孩子来协助清查刺客,这不分明就是拔草寻蛇,要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嘛。不过,倘若行刺摄图的幕后主使果真藏身于长安城中的话,这拔草寻蛇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至少,能对潜藏于长安城中的关自在造成极大的干扰,分散其注意力,以便于王爷暗中布置真正的清查行动。王爷,我多问一句,你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那个叫李靖的半大小子的请求,把如此重大的差使交给他们来做呢?”
杨广自然不便如实回答,他之所以肯这么做,实系为了考察李靖的缘故,只含混答道:“我瞧着李靖那小子为了搭救父亲,不惜闯宫晋见,颇有几分孝心,方才未及细想,便顺口答应了他。”
“王爷须想到,将如此重大、隐秘之事交付与李靖这样的孩子去办,固有其有利的一面,但也需承担相应的风险,所以,请王爷今日天亮入宫求见娘娘,及早将这一切据实向娘娘禀明,以免日后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安若溪话锋一转,警告起杨广来了。
“这又是为何?”杨广虽然也意识到了要李靖、刘居士协助自己查案,会有相当的风险,却没料到安若溪如此心急地催促他立马进宫将这一切向母后独孤伽罗禀明,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