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先生目视张衡,呵呵笑道:“这位先生说笑了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样的诗句先生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排书架前,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卷书,回身交给张衡,眉角眼稍带着嘲讽。
杨广趁此机会跟在梅二身后走近那排书架,装做不经意地翻阅着书架上放着的书卷。
就在挨着梅二取下那卷书的旁边,杨广发现另有一卷书像是才被人翻阅过,放回书架时没放好,随手拿起那卷书,凑到光亮处展开望去,但见卷首处写着四个篆体的大字:《诗经邶风》。
杨广出镇并州近六年的时间里,虽公务繁忙,也没忘了跟随王韶等人习学诗书,几年下来,颇积累了些古文功底,一眼认出这是卷《诗经》国风篇的诗句。
“公子不必看了,这一架皆是《诗经》,最早的版本有汉初的,但价格高了些,不知公子有无兴趣啊?”梅二先生微笑着走了过来,挡在杨广和书架之间,用平常做生意的口吻说道。
张衡当场被梅二道破说了谎话,却面不改色,手拿那卷《诗经郑风》向梅二解释道:“先生所诵诗句与魏武帝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差相仿佛嘛,怪不得在下记得恍惚了。”
梅二只报以冷冷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杨广,等他来向自己。
杨广在一排排书架前随意踱着步,不时地拿起书架上的书翻阅两眼,口中问道:“但不知这汉初的《诗经》是否完整,售价几何啊?”
“除了这一卷《邶风》和这位先生手里拿着的《郑风》皆是后补的外,其它各卷都是汉初时抄写的原本。不才见公子是位爱书之人,实价一百贯‘开皇五株’即可售与公子。”梅二跟在杨广身后,边留意着他都翻阅过书架上的哪些书,边向他报价道。
“区区一百贯便能购得汉初《诗经》的写本,倒是难得。只是今日来得仓猝,随身并没带着许多的钱货。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今日先下十贯定钱,待明日再如数结清书款,将书取走。”杨广停下脚步,同梅二商量道。
一百贯对于“梅氏坟典行”来说显然是一笔大生意了,尽管梅二心中对杨广等三人的身份、来意不无怀疑,可听杨广如此爽快地便要购下全套的汉本《诗经》,也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道:“可以,可以的。敢问公子家哪条街坊,明日一早不才便命人将书给公子送到府上去,不敢尊府上下亲自前来了。”
“不妨事,不妨事的,明日还是我差人来店中取书吧。”杨广没想到梅二先生会打听他的住处,一时不及多想,遂边推辞着,边转身向店外走去。
张衡和李浑两人翻遍了各自身上,勉强凑出七贯钱来,好在梅二也没有认真计较定钱的多少,当下便与杨广约定明日辰时一手交钱,一手取书。
杨广带着张衡、李浑二人离开了“梅氏坟典行”,并没直接回宫敬是返回晋王府,而是仍到那间酒楼上寻了个包间坐下,随意要了几个菜,一壶酒,边吃喝着边议论起心意今日颇有些古怪的举动来。
“王爷,末将已派人将‘梅氏坟典行’及梅二本人暗中监视了起来,只是末将担心方才在店内梅二可能已对王爷起了疑心……”李浑陪着杨广在酒楼包间内坐下,即向杨广说道。
“我正是要他对本王产生疑心,否则怎能查出今日心意来西市,究竟与梅二兄弟有无关系呢?”杨广不紧不慢地反问李浑道。
“据下官方才在店内一旁观察,这位梅二先生身上颇多疑点。心意今日女扮男装,悄悄溜到西市,很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张衡不待李浑答道,拱手向杨广说道。
“哦?建平不妨说说,看咱们想得是否相同。”杨广饶有兴致地问张衡道。
“王爷方才在‘梅氏坟典行’注意了没有,当王爷直言向梅二问及他日间立于店外所诵何书时,梅二分明有些反应过度,不顾店内还有别的客人在,竟哈哈大笑着来掩饰他心中的震惊,此为其一;其二,下官为配合王爷,有意向梅二诈称曾听到过日间他所诵诗书并非《诗经》,若是换作下官是梅二,逢此情形,大多会不予争辩,可这位梅二先生当时的表现却像是急于向人表白,自己日前所诵诗书就是《诗经》似的,这岂不是有违常理了吗?下官浅见,还请王爷莫要见笑。”
“建平所言正与本王心中所想相切合,梅二显然在刻意掩饰着什么,才会有此异于寻常的反应和表现。虽然梅二今日在咱们面前露出了明显的破绽,然有一点切不可对其掉以轻心。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我的住处,当时有些猝不及防,恐怕已引起了他的怀疑。”杨广同意张衡的判断、分析,同时也指出了自己也有破绽可能被梅二瞧出。
“这就是王爷并不急于返回王府,要带末将来此逗留的主要原因?王爷勿忧,末将已安排足够的人手将梅二死死盯住,不会给他机会查出王爷真实身份的。”李浑忙安抚杨广道。
“本王此前招司马珞、了尘二人返回万善尼寺,就是为了要拔草寻蛇,尽快查清心意的底细,故而,我倒不担心梅二识破我的真实身份,只担心他会就此缩头不动,不给咱们查清心意底细的机会。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杨广说着,端起面前的酒克一饮而尽。
张衡脑中一闪念,像是想起了什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