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心知高颖催他及早离京南下是出自好意,遂感激地说道:“就依独孤公便是。独孤公,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在离京之前先听听你对此次伐陈持何高见,也好使我事先心里有个数。”
高颖微微一笑,答道:“承王爷问起,某就献拙了。依皇上钦定的举三路大军伐陈的战略,秦王和杨处道所率两路大军实为配合东路大军行动,这一点从皇上诏命秦王和杨处道皆受王爷节制已可看出,无须某赘言。东路大军担负着伐陈主攻的重任,调兵用将就显得十分重要了。据某所知,东路大军兵力多达二十五万,但大多是从河北等地南下的军队,对马步战及车战较为熟悉,而不谙水战,用他们来突破大江天堑,攻克建康,似是弃长用短,不甚适宜。
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麾下兵力虽不过三四万人,但他二人自开皇元年即率军与南陈对垒,对南陈水陆两军的战法都极为熟悉,故某主张,王爷若欲采用首先攻克建康,尔后再占领南陈全境这一打法,应任用这二人作为伐陈的先锋和主力。”
说到这里,高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不出某所料,就在这两三日间,南陈的使臣就要抵达长安了。陈叔宝听到我大隋发百万大军伐陈的消息,多半会派使臣先来请和的。某以为,王爷须在南陈使臣到达长安前,盛陈威仪,离京南下,迫其答应尽割江北之地给我大隋,以利于日后的渡江作战。”
“父皇已下诏命,历数陈叔宝二十条大罪,并传命将伐陈诏书抄宣三万份,沿江散发,在如此情势下,陈叔宝还会派使臣来长安割地请和,自取其辱吗?”杨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南陈全境虽尚不足我大隋疆域的三成,然终陈宣帝一朝,始终保持着对北朝的进攻态势,陈叔宝继位以来,荒淫无度,废弛朝政,其朝中虽不乏忠臣良将,必主张与我大隋殊死一战,然依陈叔宝色厉内荏的禀性,面临着我三路大军压境的情势下,多半会做出割地请和的举动的。这也是我大隋此次伐陈必胜,南陈必亡的主要原因。”高颖叹息一声,向杨广解说道。
杨广听高颖说到陈叔宝竟如此不堪,心中暗想:关自在东西南北中,为了阻止朝廷兴兵伐陈,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尽了一切招数,他想必也是深知陈叔宝懦弱、昏庸才如此殚精竭虑的吧。
高颖在向杨广详细解说了此次伐陈的用兵方略后,因省中还有紧急公务要办,便先起身向杨广告辞了。
亲自送高颖出府,返回正殿,杨广抬眼瞅见张衡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他道:“怎么,还没有与杨约交卸罢手头的差使,你也要走吗?”
张衡摇摇头,答道:“下官随王爷清查南陈细作一案,至今也有近一年时间了,目下即将随王爷一同离京南下,心里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广听他提及清查南陈细作一案,目光一闪,随即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在我面前,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的吗?”
张衡冲杨广一拱手,正色说道:“此前因王爷有言在先,关于清查南陈细作一案的具体情形,不得擅自向旁人透露。尔今下官即将卸任离京,心中实有若干关于此案的疑点未解,因难以向继任者交待明白,才寻思着赶在王爷离京前对王爷稍作提醒,以尽职责。”
“哦?你是说清查‘雁巢’这件事的过程中还存在疑点,且说说看。”杨广的神情变得郑重了起来,紧盯着张衡吩咐道。
“自数月前心意师太向王爷揭露出高连升就是关自在,继而从高宅中查获了那份人员名单,抓获了多达五千多名南陈细作以来,下官就常常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顺利了些。
以关自在精心假冒高句丽王叔高连升在长安潜伏多年,其间杀人灭口,串边造反、行刺突厥可汗,可说是步步占尽先机,从未失过手,露出过马脚,像这么一位老谋深算之人,怎么会放心留下心意这样一位知道自己底细的活口在长安城中呢?这未免有些不像他一贯蛋伞
再者,虽然通过心意的告发,才得以查获‘雁巢’在各地的人员分布图,按图索骥,殄灭了‘雁巢’大部人马,但被心意指为关自在的高连升远遁辽东,至今尚没有被捉拿归案的消息,又怎么能证实心意所说都是真的呢?”
“建平,你是怀疑心意是假倒戈吗?可是,朝廷确实根据她提供的线索,抓获了多达五千多名南陈细作,并将这些人一律处斩了呀。我还从没碰到这样的假倒戈。即便你现在对我说,心意就是关自在本人,我相信,她也决没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使出这样的苦肉计来,如此一来,假倒戈岂不变做了真的一样了吗?”杨广随即对张衡的说法提出了强烈的反驳和质疑。
“诚如王爷所说,这也是下官心中最感到困惑不解之处。”张衡像是料到杨广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平静地继续说道,“但是下官心中正因产生了这样的困惑,在得知即将卸任京畿后,又反反复复对近一年来在心意身上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结果还真地发现了一些新的难解之处,所以才在即将卸任之际特地提醒王爷,切不可放松了对心意的监视。王爷是否还记得,早在下官随王爷从并州返回长安前,张须陀最初正是从心意的兄弟顾生身上发现了心仪勾结庞勋贪污收受巨额回扣的线索,进而引发此后一系列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