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刺眼。

他的妈妈是被这两个人逼死的。

只要还有一点人性道德,他的爸爸难道不会因为害死了自己的枕边人而愧疚吗?林美君不会因为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而恐惧吗?

是的,他爸爸不愧疚,林美君不恐惧。

他们一个意气风发地做着苏氏企业的老总,身价十数亿;一个志得意满地成为老总的妻子,一跃入上流社会。

本该享受着这一切的妈妈呢?

在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永远地闭上眼睛,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的父亲与孩子。

婚宴之上,林美君自己秀幸福还不够,还想拉着被自己害死的原配的儿子表现自己的善良美好。

他将一蛊热汤直接往林美君的手上叩。

坐在椅子上的八岁小孩也没有成年人高,林美君是弯着腰对他说话的,在他拿起那蛊热汤的时候,他明明白白地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

结果非常有意思。

林美君不但没有打掉他的手,反而还将自己的手往热汤下放,一整蛊刚刚起锅的汤全倒在她只套一层白纱手套的手背上。

还不止这样,哪怕在她痛叫出声后,她当着众人的面,第一句话也是慌张地问他“小泽,阿姨没拿稳,你有没有烫到?”,接着也不等事情闹大,而是飞快地回房间换衣服补妆,继续没事人一样跟着蒋军国给各桌敬酒。

这一场婚宴,林美君的唱做念打实在到位,哪怕她的一只手背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留下了永远的伤痕,但对少数几位了解事情经过的贵夫人来说,她的形象简直纯白到了发光的地步。

人就是这样。尤其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他们未必相信别人告诉他的事情,但往往对由自己调查出的“真相”深信不疑。

能参加蒋军国婚宴的人没几个是没有本事的,林美君的一番遮掩反而十足地勾起了这些人的好奇心,参加婚宴的几个贵夫人事后也在各种地方对林美君旁敲侧击。但不管对方有几个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的场合,林美君都一口咬定就是自己碰倒了装汤的汤蛊,还要补上一句“小泽也被烫到了一点,还好伤得不严重。”

但就算林美君这样说了,难道“事实”就没有人看见了吗?当时和苏泽锦同桌的一位夫人在被人问到这件事的时候,在自己的私人聚会上含笑将事情同自己的几个闺蜜说了一遍,蒋军国的第二任夫人自此就有了足够的好名声,仅用了两三个月的功夫,就在社交界上站稳了脚跟。

当这个消息传到老宅的时候,距离事情的发生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

外公和朋友一边下棋一边交谈,他则站在一旁练毛笔字,听到这个在两个老人的交谈中随意带出来的消息后,他满脑子都是林美君面具一般的笑容,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当天下午的十张毛笔字,没有一个字写得漂亮。

客人在晚间的时候离开了,外公像往常一样检查他的功课,他不等外公拿起那些练字的纸张就对外公说要重写一遍。

外公伸向练字纸张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放在他的头顶摩挲一会。接着,外公握着他的手,在田字格上稳稳地写下一笔一划、一撇一捺。

外公同时告诉他:

“小泽,你觉得林美君很能忍、很聪明、很厉害?”

“你想想你妈妈,想想我平常告诉你的话。你能想象你妈妈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不惜伤害自己吗?你会为了讨你爸爸的欢心和林美君比谁被烫得更厉害吗?”

无法想象,永远不会!

苏泽锦记得笔杆死死嵌入手心的感觉,也记得自己外公抓着他手的沉稳力道。

“尊严是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记得抬头挺胸,实力是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需要委曲求全。林美君?”

苏泽锦听见外公在自己身后微微哼笑一声。

外公跟着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妈妈的死因是她自己的软弱。但我的女儿,哪怕软弱到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比只能靠装、只能靠忍,只能活在他人眼光中的林美君要高傲一百遍。”

“眼光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希望二三十年后,林美君不会因为手上反复的疼痛后悔。”

外公握着他的手,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最后一笔。

他牢牢握着笔杆。

一定会后悔的。

不管是他负心薄情的爸爸,还是寡廉鲜耻的林美君。

苏泽锦盯着田字格上的墨色大字。墨迹在他的视线中旋转扭曲,最后成为蒋军国与林美君的面孔。

他冷冷地看着这两张面孔,片刻后露出笑容。

死人要不了的债,活人来讨!

3、第三章

苏泽锦发现自己过多的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了。他皱了皱眉,目光再一次落在饭桌前方的几个人身上。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没有在吃饭中交谈的习惯,而是显然每一个人都没有交谈的yù_wàng。不管是他自己、外公、还是林美君一家。

苏泽锦还记得这顿饭吃完了之后的事情,眼前的情况也正如同他的记忆一样发展:一顿饭吃了小半个小时,当佣人上来撤去餐盘,众人走到客厅的时候,林美君不动声色地捅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苏泽锦又扯了一下唇角。站在众人之外,他很清楚地看见蒋容旭神情的变化:先是有点微微的不以为然和不乐意,接着好歹勉强收起来了,用一种还算恭敬的姿态拿出一幅长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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