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
怎么想都不应该。
然情之所至……
身不由己。
柳传羽一夜乱梦,辗转难安,终下定决心,收拾包袱走人,但在帐中转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竟身无长物。
连那把如珍如宝不离身畔的长刀,如今也不在自己身边了。
自始至终,都孑然一身,江湖飘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听来潇洒,却真心寂寞。
长叹一声,柳传羽携了个包裹卷起两身换洗衣裳,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去向文小仙仙处告个别,却不想走了几步,一个白衣如雪的修长身影站在路上,像是正等在那里似的。
柳传羽愕然,继而嘴角拉开一个嬉笑,“哟,白大美人,好早。”
白鸾道:“你这是要走?”
柳传羽洒脱地拂拂衣袖,“在下飘萍之人,无牵无挂,来往流离俱是常态。”
白鸾听罢,许久,才低低嘲讽一声:“原来你竟是无牵无挂的。”
天光微白,残月如钩。
两人相顾无言。
柳传羽心中百转千回地思索着,若是自己喜欢的是白鸾,那该多好。
白鸾对自己的情意,昨日那愤恨的一咬唇,刚刚那微微的一垂首,便是自己再傻再迟钝再视而不见,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
柳传羽不敢看白鸾那含怨凝愁的眼神。若他便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定然早就扑上去抱住他,呕心泣血也要换他一个笑颜吧……
柳传羽这样想罢,暗自狠狠捏紧拳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神情,从白鸾面前走过。
白鸾并未拦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传羽走出些许,忽然又心里一动,扭回头,白鸾果然在看他。
那目光就跟在皇宫里两人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如泣如诉,让柳传羽心口像是被反复地攥紧又撒开,呼吸都困难起来。
“陶小夭,你这双眼睛可比你人要多情啊……随便给你看一眼,纵是石头,也化了……”
不经意地,曾经说过的话就浮现在耳边。
柳传羽一阵恍惚。
想起陶夭这个名字,柳传羽扯出一个酸涩笑容,遂向白鸾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跟我说,若是我能送他一匣桃花覆雪,他才愿意嫁给我给做我媳妇。我当时采了一匣桃花给他,然后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看千山暮雪……”
白鸾听着柳传羽慢慢道来,一双美目水盈盈地颤着,连指尖都在发抖。
柳传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瞧见白鸾神色间的异样,只是接着道:“但是我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个答案是不对的,难怪他不愿意做我媳妇。我这些年多次西出平韶关,忽然有一次在昆仑山雪脂峰下的一个村子里看到大片桃林,经春常开,而村后雪峰终年不化,村中居民煮冰饮雪……想必他要的,便是雪脂峰下的一捧冰雪,一束桃花吧。”
白鸾眼中水光点点,唇角却浮起浅浅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既然你知道了……”
柳传羽不等白鸾说完,便摇头道:“如今虽然知道,但却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约定,还是作罢了吧。”
“你说什么……”
白鸾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冻在脸上,“为什么……”
柳传羽道:“你帮我转告他,前尘往事,我已经尽皆忘了,也盼他将我的事情抛诸脑后,从前惹他恼怒的,望他释怀;从前博他欢喜的,若真有一两件,望他……望他……”
记住吗?
柳传羽的手指攥着骨节都咯咯发疼。
心里一酸。
记住,又有什么意思?
白鸾慢慢回过神,“他?”
柳传羽轻叹一声,“纵使博他欢喜,也还是忘了罢。”
白鸾渐渐心疑,接着问道,“他是谁?”
柳传羽强自一笑,“他不喜我叫他陶夭,想来是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后来恋慕于你,厌恶我也是自然。我夜里思来想去,终觉得你与他比较般配,你对他也并非无情,所以……”
“所以?”
“所以我还不如从未出现过一样,你就当我八年前就死在重王山脚下了罢……”说完,柳传羽垂下头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去,那背影看去颓唐摇晃,竟有几分沧桑脆弱的意思来。
白鸾心念电转,刹那功夫,诸般前因后果都已了然于胸。
他望着柳传羽拖沓着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远的模样,心里既怜他伤痛,又恨他愚蠢,一股且喜且忧的滋味弥漫心间,不由得轻不可闻地骂了一句:“连人是哪个都弄不清,居然还痴痴呆呆地记着讨媳妇……真是呆子。”
叹罢,白鸾也转身折回营去,面上虽仍旧是清冷无波,但那一双狭长妙目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似喜非喜的神色。
柳传羽刚走出十来步,忍不住就开始回头,心中存着一丝侥幸,盼着白鸾来拉一拉他将他留下,哪知白鸾却衣袖飘飘地回去了,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似的。柳传羽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只能沿着林间小路,往西面慢慢走去。
不过半日路,傍晚时柳传羽已经离开京郊,入了一个小县。
寻间小店进了,刚一开口叫菜,才顿然惊觉自己并没有几钱盘缠。收拾包裹的时候只从营里顺便带出三两银子,还是夹在别人衣物里的。柳传羽向来傍生银两足够,从未把那点小钱放在心上,这下却登时意识到这点随手顺来的银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不由得长叹一声时运不济,改口叫了馒头咸菜,在小二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