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瞎这个字,因为我知道医生对我未来的预言有很大的可能会成真,但就算要瞎也不会是现在。胖子彻底激怒了我,我抄起凳子便追着他的身影跑,他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竟然呆愣在原地,任由我手中的凳子向他砸去。
从来没有打过架的我,一时间竟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疯狗,心中长久积蓄的愤怒让我再也停不下手。我脑子里又回想起了那个夜晚,疼痛与耻辱隔着时空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眼前浮现的是那张张令人作呕的脸。一下又一下,我恨不得将地上的人砸得粉碎。直到班上的同学将我拉开,直到愤怒与仇恨慢慢从我的身上褪去,我才意识到地上的这个人不是我记恨的那个人。
他的两根肋骨被我砸断,脚踝骨也碎了。父母赶到学校见我浑身血迹斑驳,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儿,我却冷静的告诉他们这血不是我的。老师把一切经过都说了,父母却始终不愿意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他们再三向老师保证我不这样的孩子,是不是搞错了。可全班的同学都是见证人,由不得他们不信。
被我打伤那人的父母,要不是校长老师在场,想是会立刻将我掐死。我的眼镜两片都碎掉了,所以我无法亲眼见证他们的愤怒,也看不到父母眼中的失望与惊愕。赔付了高额的医药费后,家里还要承担起他一切后遗症所带来的后果。我并不庆幸自己没有被送进警察局,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做错。
我自然是被退学了,父亲将我狠狠的揍了一顿,那是十五年来我挨过最重的打。他拿着家里挑石头的扁旦在我身上渲泻着愤怒,我躲也不躲任由他打,可他仍旧是那个疼我的父亲,盛怒之下仍有理智避开要害来打。打着打着他竟然哭了起来,似乎是疼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说:“就你那双眼睛,不读书又能干什么?”
父亲的眼泪无疑给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憾,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自己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去伤他们的心。从小就被过度保护的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又是何等的沉重。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心头像是有万把钢刀在扎,那句“我错了”却始终说不出口。
一夜之间,父母将家底都交了出去,我打伤人的这事才平息下来,收到巨额赔偿的人也不再提起此事,可学校仍然不愿再收我。那半年,我就一直待在家中,在店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雕刻墓碑的石头与打造灵柩的木材运到店里,父母却从不让我动手帮忙,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还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我连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听大爷爷说,程浩念完中学也缀学了,之后他就和镇上的混混一起,成天打架闹事,大伯父也管不住。
这年春节,就在除夕那天,程浩回来了。我去找他时大爷爷说他去给大伯母烧年纸了,得知他的去向后,我便一路小跑去坟地找他。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可能是半年,也可能更久。每次再见,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似乎从我有记忆以来他就不停的在长个,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比我高出大半个头。
程浩和大伯父站在大伯母的坟前,脚下的纸钱正肆意的烧着,未燃尽的灰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飞扬。程浩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衬得身形修长,他的背微微弯曲着,像是拨节的骨骼跟不上身体的成长速度。我远远的喊着他的名字,却不喊他哥。
他点了根烟向我走过来,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抽烟的姿势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反倒像极了我曾看过的那部电影的男主角。他将头发剃成了毛寸,左额角一条两三厘米的疤痕不遮不掩的暴露在空气之中。他笑着对我说:“你还会打人,看来真是长大了,以后就用不着我保护了。”他的手一下一下抚过我的头顶,宽大的手掌传递过让人心安的温暖,我没有躲避,任由他将我的头发揉乱。
晚上,吃过年夜饭,村里便热闹了起来,家境好点儿的都买了烟花来放,我和程欣在村子里来回穿梭,追着那一簇簇的烟火跑。我想叫程浩和一起出来看,可他却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他同大人围坐在一起,传递着手中的香烟,在烧得正旺的煤炉前吞云吐雾。我也不再跑出去看烟花,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后,听他与大人们的交谈。
这一年,他已经站在了成年人的队列里,而我依旧是生活在父母□□下的孩子。
过完年,我便同父母说不要再待在家,想去镇上找份工作。得知我的想法后,父亲打了几通电话,夜里他俩又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让我在小叔的餐馆里帮忙。我没的反对,只要不在家,去哪儿都行。决定好后,母亲为我收拾了几件衣服,还给了我一些钱,那天是小叔亲自来接的我。
一提起小叔,大爷爷就会有说不完的话。奶奶死的时候我还年幼,关于他年轻时做的事情也是从长辈那儿的来的,据说奶奶死的那天,小叔在磕过几个响头后接着就将奶奶手里的金戒指拿了下来,当然这事是只能突出他这个人本性的其中一件。他二十岁那年带了个女孩回家,嚷嚷着要同她结婚,那时已经成家的大伯父和父亲分别都给了他些钱,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