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学前班暑假里的一天,村里的小孩子都来我家找我玩,程远也在。当时村里刚有人结婚,我们跟在一对新人后面看了婚礼的整个过程,那是我第一次看别人结婚,觉得很新鲜。后来我们这群孩子每每围坐在一起,便会各自说起将来要讨什么样的老婆,最开始我还没想到未来媳妇具体的模样,后来是程远给了我启发。
我们玩办家家酒,主题就是结婚,身为孩子头的我自然是要当新郎的,可在场的都是些男孩子,当然就缺了新娘。后来有人提议,让其中某个人扮新娘,只要将头盖上就行。我从母亲的抽屉里偷了条红艳艳的丝巾,问有谁愿意当新娘将这丝巾盖上,但谁都没做声。吵吵嚷嚷的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程远,谁都知道他好欺负,让他当新娘肯定也不敢不答应。
有人从家里拿来了白色纱裙,小皮鞋,还有镶着假发的头花,这些东西全都招呼在了程远的身上。他自然是没有抗拒,随便我们怎么摆弄。按照我们知道的习俗,当时我被安排在另外一间房里,所以当他们把程远领到我面前时,我竟险些没认出他。
程远的头发是我们中间最长的,他脑袋上绑了两个小辫,就用镶着假头发的头花卡着,从远了看那头发就像真的一般。白纱裙也很合身,露出细瘦白皙的胳膊与小腿,搭配上红色的小皮鞋,像极了那会儿经常看的卡通片里的公主。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知道了今后想找什么样的媳妇。
我们在后院摆了张小桌,桌上放着盛了水的小碗,拜过天地之后要拜高堂,没人敢让我们俩拜,我和程远就拜了院里的那棵柚子树。正好赶上柚子开花的时节,空气里都是浓郁的花香,我将盖在程远身上的丝巾掀开,他正睁大了眼看我。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大概就是我看他顺眼的开始吧!
都说小孩是天真无邪的,可村里同我们一起玩的那群孩子并非这样,他们总能想到各式各样的字眼为别人取外号,本来程远的外号无非就是“结巴”和“四只眼”这两个,自那次扮新娘过后,他的外号又多加了几个,并且要难听得多。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得来的这些词汇,程远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他们学习新词汇的练习对象,并且还将这些新词汇教给了所有认识的人,还有整个学校的人。
最开始的外号是“娘娘腔”,后来是“不男不女”,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太监”。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的程远明明那么好看,在他们眼里为何会变成“太监”这种丑陋的怪物。
小学里,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我和程远同一年上的学,自然也在一个班里。最开始“太监”这个外号盛行的时候,我虽然觉得难听,但从未加以阻止过,必竟被叫的人不是我。后来有次放学,同往常一样我叫程远一起走,可那天我怎么也叫不动他,这才发现他在哭,一声不吭的掉着眼泪。我问他:“好好的你哭什么。”他抽噎了一会儿,才告诉我他的同桌一直叫他“太监”,叫了整整一节课。
原来他是在意的啊。
我拉着他出了教室,飞奔在下课的人流中寻找他同桌的身影,当我走在他面前时,什么也没说就给了他两耳光。打过之后我才想起这人是我们班语文老师的侄子,可我还是冲他嚷:“以后不准你再叫程远太监,不然我还要揍你。”周围的人都停下脚下过来围观,那人就在人群里哭了起来,我怕老师会路过看到这一幕,便拉着程远跑了。
第二天我是怀着不安去的学校,那天上午本是没有语文课的,可语文老师还是来了,二话不说将把我打了一顿,比我打他侄子要重得也被他扔到了教室走廊上。我被赶到了楼下花坛旁,晒了一上午的太阳,课间程远跑来将自己装满水的水壶给了我。看着他用校服袖子为我擦汗的模样,心里一点都不后悔打了老师的侄子。
小孩子都是欺善怕恶的,不敢拿我怎么着,便将气全撒在了程远的身上。那天正好轮到程远值日,我便没等他自己先回家了。在家吃过晚饭,我正准备去找程远让他把卷子给我抄一下,婶婶却告诉我他还没回来,村里村外叫了一圈也没人应,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沿着去学校的路上喊他的名字,路上只有几个晚归的学生,里面都没有程远。到了学校教室的门已经上锁,我又围着校园喊了一圈,终于在已经废弃的那座教学楼里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我:“哥,我在这儿。”
当我循声将他找着时,程远就蹲在楼梯的角落里,他的校服裤子不见了,只穿了条四角裤头。我走近了看他,一张脸都是黑乎乎的,像是刚哭过不久的模样。问了半天他才告诉我:“裤子被我同桌还有另外一个高年级的给扔了,就扔在学校旁的池塘里。”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裤子还在不在。”我说。
裤子就浮在岸边上,我撇了根树枝将他挑了起来,拧干水摊开来看,上面破了好几个洞,看起来像是用小刀划的。我回到楼梯口,程远还蹲在那里,我说:“天都黑了,咱回家吧。”他抬眼看了看我,摇摇头,仍旧一动不动。
拿他没办法,我就把自己的校服裤子脱了,扔给他让他穿上,可他还是摇头。
我有些气恼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腿麻了,站不起来。”
我上前帮他将裤子穿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