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飞实在无心与他开玩笑,他看着满地狼藉,垂着头,表情掩在头发里,情绪虽然稳定下来了,可心头那股郁结的火却怎么也散不掉。他在特七处发过不少脾气,但很少动手,今天实在太失态了。
占白尴尬地收回手,来到他身侧,叹了口气安慰道:“起码知道了事情始末,你发火有什么用呢,他大概也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导致宋源自杀。”
“你相信他的说辞?”梁飞抬起头,问。
“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占白道,“不过以王晖的谨慎程度,不像是这么容易就上当的人,老实说,我们做这个工作,有同情心是当然的,可不会同情心泛滥,理智比同情心更重要。王晖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也这么想?”梁飞情绪好了些,“有什么想法?”
“暂时说不上来,总觉得违和感特别强,可又找不到线索。”占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提议道,“要不换我审?”
作为常年与梁飞搭档外勤的全能型人才,占白虽然话唠了点,但实力毋庸置疑,刑讯逼供是他的拿手好戏。方才梁飞不让他审,也是出于爱护同事考虑,万一占白问过头,引起王晖反弹就不好了。但此时他再次提出,梁飞却没有立即拒绝——王晖熟知他们的性格与行事作风,太温和的恐怕无法得到真正的消息。
“下不了手?”占白问,“要不算了。”
“你不会下不了手吗?”梁飞反问。
“不会啊,单纯把他当作目标来对待的话,我对谁都一样。”占白耸耸肩,“任务第一嘛。”
梁飞扯了扯嘴角,心中竟然有几分安慰。
他性格上的弱点,总有其他人来补足。当他有遗漏的时候,王晖细致周全地为他收尾,当他情绪失控满腹心事的时候,有青桐在旁表达理解与安慰,当他心软犹豫的时候,有占白清醒理智冷酷地行动。他们亲密无间,默契互补,所以他尤其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的背叛。
任务失败其实没关系,他们并不是无往不利的,但如果失败的原因是己方的疏忽或错误,那梁飞简直无法忍受。他希望这种默契能长久地保持下去,平衡一旦被打破,他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他的信任就开始动摇,这对一个团队领导者来说,非常不利。
“好了,我看你最近实在太累了,回去休息吧。”占白推着他朝外走,“你现在可是被停职的人,好意思一直待在这儿吗?我现在是特七处的管家,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别想插手啊。”
梁飞任由他推着,嘴里道:“你管得了吗?”
“小看我了吧。”占白不满,“我虽然喜欢出外勤,不代表我做不好内勤啊!”
“那不如一直交给你?”
“别别别!”占白连忙赔笑,“您快点回来工作,我可熬不住!”
把他送到楼梯口,占白问:“你怎么走?”
电梯内有安全系统,梁飞权限暂时被限制,走不了。他说:“有人送我,你回去吧,早点结束工作回去休息,别整天熬夜。”
“我今天夜班,不熬不敬业。”占白笑了笑,不再管他,转身走了。
梁飞呼叫梁蒙,不一会儿,总处长专用电梯就在他面前打开了,里面站着黑眼圈深重的梁蒙和靠着他打瞌睡的唐齐。
“怎么困成这样?”梁飞走进去,看着他俩。
梁蒙操作片刻,不让电梯的安全系统报警,才说,“忙了一整天,水都没喝几口。”
梁飞了然:“特殊调查处独立的事进展不顺利?”
“能顺利才怪。”梁蒙揽着唐齐,让他靠着自己睡,“又不是离家出走,走了就走了,现在我们是既想脱离控制,又想独立,还想拿钱,你要是上头,你答应吗?”
“他们又不是没好处拿。”梁飞靠着电梯与他聊着,“现在特殊调查处的每一项任务都要呈报联邦,中途要经过至少十个部门的审查。我们执行的任务都是特殊任务,谁说得准他们就和我们的任务没关系?被十几个部门审查过一遍,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如果特殊调查处能脱离公安系统,直接受联邦管辖,就可以隔绝层层审查,机密度更高,对大家都好。”
梁蒙侧过头看着他:“你这个观点挺新颖。”
“……这还新颖?”梁飞忍不住问一直闭目养神打瞌睡的唐齐,“唐齐,你就不能每天给他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吗?”
唐齐依然闭着眼,慢吞吞道:“这不是有我么。”
梁蒙捏着唐齐的脸:“嘿你这小崽子,骂我蠢呢?是不是自家人!”
唐齐笑:“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电梯到了,三人相继迈出,唐齐终于睁开眼,去开车,问梁飞:“要带你一程吗?”
“好。”
唐齐犯困,不想疲劳驾驶,开了智能驾驶模式便躺在副驾驶的梁蒙大腿上打瞌睡。
“过分了啊,当我不存在呢?”梁飞抗议。
“你可以回去枕你家言董的大腿,我想他很乐意。”唐齐问,“他伤好点没?”
“好个屁,到处乱跑,能好才有鬼。”梁飞提起这个又有点烦躁,“没一个省心的。”
“内鬼揪出来了?”梁蒙问他,“监控中心的人告诉我,七楼有人呼叫医务组——你动手了?”
“我管自己的人还得向你打报告啊?”梁飞消极回应。
“报告不用打,进展总得说一下吧?你要是把内鬼揪出来了,我也好提前把你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