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湖一带向来商贾云集,赶早做买卖的生意人都风急火燎的,雨一停、太阳一出,仙境幻境一般的晨景也就散了,只留下热闹和富庶。
茶棚渐渐客满,就小刀眼么前还有三个空座。
“啪”一声,一把大刀横在了桌上,就在小刀的眼皮子底下。
这刀长三尺三,宽口皮套,上有九节绑绳,还带着编号,估计来的是个官家。
小刀抬眼打量,眼前坐了个武生,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端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他脑门上有汗,随意地用衣袖擦吧擦吧,叫伙计,“四个馒头一碗粥!”
小刀揪下一小口馒头就着黄瓜片儿吃,瞅见那人腰间半藏半露的一块金牌——可能是个捕快。
小伙子擦了汗等吃的,抬眼才看见对面坐的是个姑娘,拘谨地低下头,也不敢仔细打量,等着吃饭。
小刀微微挑起嘴角——是个老实人呀。
小刀又吃了两口,那小伙突然抬头,对伙计喊了一声,“再来碗牛肉面!”
小刀张着嘴看他眼前瞬间消失的四个馒头和一碗粥,暗暗嘟囔了句——饭桶呀!
这边正吃着,又有人来了,两个人。
在茶摊前一站,见没位子正犹豫,伙计赶忙招呼,“二位客官,这里正好有俩空座!”
于是,一个人坐到了小刀和捕快手边的位子上,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背后。
小刀就听一个略微发闷的声音说,“一壶茶,两个馒头。”
虽然声音发闷,但能听出是个女人,与一般女子不同,这人说话清冷低沉。小刀觉得声音好听,就抬起头看,却吓了一跳。
身边坐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好也打量小刀呢。这人样貌很好,小刀猜他有些身份,因为带着份贵气,穿着讲究,举手投足也优雅。不过惹小刀注意的并非是眼前这贵公子,而是他身后站着的人。
那是个穿着黑衣戴面具的女子,应该就是刚刚说话那个。
她站在贵公子身后,像是随从或保镖,身材高挑纤瘦,就是戴着面具完全看不出长相和神情,一把黑头发也藏在衣服里。面具可能是巫傩面具里头的鬼面,白色,看着挺吓人的。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很冷酷、沉静……小刀对她十分好奇。
那面具女子也看了小刀一眼,没做声。
等茶水上来,面具女子先拿出银针小心地试了试,没问题才给那位贵公子放在眼前。有帮他洗了杯子倒上茶,做完后继续站到身后。
那“饭桶”捕快正吃第二碗面呢,瞧见这情形,不冷不热来了一句,“自己有手有脚,还要人伺候。”
小刀嘴角又不自觉挑起了几分——会吵起来么?这个捕快心直口快呀!
贵公子单手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反问,“金刀神捕郝金风,为什么跑到杭州来了?”
“咳咳……”
一听到“郝金风”这名字,颜小刀被馒头噎住了,伸手捶胸口。
那贵公子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眼前。
小刀接了,道声谢将馒头顺下去,余光瞥见面具女子似乎又看了自己一眼。
“我来捉拿薛北凡。”郝金风回了一声。
颜小刀原本决定放下杯子就走的,可一听到“薛北凡”三字,又坐着不动了,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薛北凡?
“薛北凡是我沈星海的朋友,他这一月都在星海园做客,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要神捕大老远跑来抓人?”
颜小刀心里啧啧两声,所以说无巧不成书啊!竟然在这儿遇上星海园园主沈星海。
“薛北凡那淫贼罪无可恕,我要抓他回去法办!”
“淫贼?”
小刀没忍住,一句话冒了出来,沈星海和郝金风都朝她看过来。
小刀赶紧低头。
郝金风问沈星海,“传说薛北海在成婚前夜暴病身亡,薛北凡竟然还在江南吃喝玩乐?!”
“薛兄不喜涉足江湖,与他兄长又关系淡薄。”沈星海帮着解释,“他整日泛舟西湖逍遥自在,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虽fēng_liú却不下流,断不是什么淫贼,你查清楚,可别冤枉了好人。”
“冤枉?”
郝金风一听这两字,忽然脸拉了下来。原本这人热情如火,现在忽然就像跌冰窖里了似的。声音也变了,阴测测、凉丝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难道阁下觉得我是那种冤枉好人、栽赃陷害、是非不分、卑鄙无耻的贪官污吏、无能捕快?靠冤枉别人谋求升官发财?”
沈星海和颜小刀都捧着杯子目瞪口呆看他——这捕快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啊?
最后……小刀呼噜噜喝了口热茶,众人才回过神来。
郝金风甩了甩头,恢复了刚刚“饭桶”时候的神色,一脸茫然,“我刚刚说什么了?”
沈星海低头喝茶,人都说郝金风什么都好,就是有时会突然性情大变,原来是真的。
颜小刀已经知道了薛北凡在西湖的某艘船上,既然郝金风这瘟神都在找他,自己还是赶紧去将东西送了,然后离得越远越好。
想罢,放下两个铜板,起身准备离去。
小刀刚伸手牵了小毛驴,就听到郝金风又问沈星海,“龙骨五图在薛北凡手上么?”
沈星海赶忙一耸肩,“我可不知道。”
颜小刀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但未免引起怀疑,还是不动声色地牵着小毛驴走了。沈星海和郝金风还在对谈,似乎都没注意,唯独那面具女子,又看了小刀一眼。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