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死了,必下拔舌地狱。”
“若是有空,我会去十八层地狱看看你如何上刀山下油锅,当然,还有割掉你亲爱的小兄弟。”
“你……你这死鬼!”
“你这死烟鬼。”
“死毒舌!”
“死不要脸。”
“丑八怪!”
“你是死不要脸卑鄙无耻放荡不羁猥琐下流人人喊打的恶徒小人死烟鬼。”夏云峰淡淡道。
“……”
那人又道:“死烟鬼,去给少爷我洗衣做饭。”
“……”
步月一口气憋在心中,却气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两腮鼓鼓的,真像一只小动物。
夏云峰想着,目光又落在那头乌黑的卷发上。
这般对峙,几乎每日都有发生,斗嘴比武,比武斗嘴,不过是为驱逐那点远离尘嚣的寂寞罢了,山谷岁月,过得太是缓慢。
两个月前,步月被夏云峰拖下山谷,其中之悲愤心酸简直无法用眼泪形容。
更心酸的是,夏云峰没事,而自己却被摔了一身的伤……而且,夏云峰还厚着脸皮当了他的救命恩人,去他娘的救命恩人!
不得不承认,那男人有一双坚毅而温和的眼,坦坦荡荡,似乎整个尘世都可被他的正气所化,可被他的正直所染,国字脸,剑眉深目,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是与常人不一样的神彩气度,正是一张正道大侠的标准面孔。
步月一睁眼便撞入那样一双漆黑双眸中,如剑眉峰下,那眼如此坦荡温和,竟让他一时忘了这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为何救我?”更想问的却是拉了本座下来又救人,你是几个意思?
夏云峰却道:“这悬崖挺高,所以先拉你来垫个背,没死还真算你命大。”
步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当时怎就没把他摔死!
他抬眼打量周身环境,是在一个山洞内,放眼望去,只见洞口碧蓝澄澈的天空,阳光和煦,白云丝丝缕缕,安详得极不真切。
“这是哪里?”
“不知道,我们掉落在一个山谷里。”
那人端来了药,见他犹豫,似看出他心思:“我若毒你,又何必救你?”
步月心道也是,便仰头喝下一碗苦药,他连忍了几次才将之喝完,好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那药真是苦,流过身体,仿佛五脏六腑都跟着成了黑乎乎的苦药。
夏云峰收了碗,又替他接上小腿的断骨,包扎左臂的割伤,以及大大小小一众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喘气之余不禁冷笑:“夏公子好手段!”昏迷时不接骨,偏生要等他醒来好受罪。
那人一本正经:“区区手段,步教主过奖了。”
整理好了伤口,步月看他忙进忙出,还烤了一只肥兔子,又用干草和树枝铺了个还算软和的鸟窝作了床,便连这地上的石块也被清理干净。
他抬眉冷眼,还是不屑道:“大侠不计前嫌,为我这个恶人忙前忙后,唱的又是哪出?”
夏云峰回头看他,剑眉之下,一双黑瞳微微染了笑意,坦坦荡荡:“我们困在此处出不去了。”
“这又是何意?”
“也就是说,我杀你也无用,不如留着相互做个伴,我也少了一桩杀生罪孽。”
步月侧眸看他,懒懒道:“若我有幸离开此处,岂不又要为祸江湖?”
那人慢慢走过来,微微笑着,低低沉沉的,漆黑双眸中满是笃定:“到那时我再杀你也不迟。”
步月心下微微一惊,低垂了眼眸,浓密卷翘的睫毛下一泓清泉幽深,只显得那容貌越发精致,那头卷曲着恰到好处的黑发,毛茸茸的,不知触摸的手感会如何。
这想法一闪而过,夏云峰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深深沉沉的,似能看破一切,又似捕捉不到的黑暗。
夏云峰,临江山庄的少庄主,据说十五岁时已将独门剑法“临江七剑”练至第六剑,三招内斩杀江湖大盗何九杀,从此年少成名,这样的功力,要杀步月自是轻而易举的事,若非他逃命法子多,都不知在阎王老子那报道几回了。
步月收了神思,浓密的睫毛微抬,露出那清澈又惑人的一双眼,眼角含笑,瞬如明月初开:“如此,可要多谢大侠的不杀之恩。”
“那本公子就笑纳了。”夏云峰微微含笑,毫不客气,接着低眸,继续捣弄手中草药,再不去看那如梦似幻的魔头。
步月在山洞养了近一个月的伤,夏云峰虽然嘴上不饶人,对他照料却是颇为仔细。他见他时常去洞外不知忙着什么,夜晚更是不宿在洞内,想来是怕打扰他养伤,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内疚。
当他一瘸一拐走出山洞时,洞外天地已是满眼春|色,这闲花舒草碧满眼,绿水浮云卷仙风,真真是绝好的景致,景致当中一湾绿湖碧玉般躺在浅草中,木屋靠湖而立,那屋子是上了年头的,却见扶手精细,木门雕花,门帘微摇,飞檐生动,在这深谷荒野中竟是别样的风趣得神。
那令魔教主生出为数不多内疚心的大侠,此刻正在屋檐的竹椅上悠闲地闭目养神。
于是步月那点子内疚顿时被心中小火苗烧得丁点不剩!
他这一动,夏云峰已睁开了眼,黑沉沉的,有如墨玉般,湖边清风微摇,带了点点绿意。
他看着他,对面那人一头卷发胡乱散着,身后青山碧水,日光正是和煦,蓝天白云,浅浅的草,浓浓的花,满眼锦绣春光。
却不及那气呼呼一张脸来得打眼。
他道:“步教主气色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