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晦朔山中的生灵望见,一袭白麻衣服的年轻人身后,跟着另一个总是沉默的年轻人。

雨后充盈的小溪边,守灯人在停下听树上的蝉鸣,他身后的人在不远处也停下。

守灯人专拣那荒叶漫坡的地方行走,身后那人也随着走野路径。

多年后,醒林回忆起来,他也不知他与天掷之间是如何熟稔起来的,似乎是在忘月窟的洞内,两人都在黑暗中沉寂太久了,忘了是谁先说了第一句话,另一个人又是怎样接口,继而,两人偶尔说一两句闲话,你来我往中,两个人的蒲团离得越来越近。

大雨淹没山腰,忘月窟坐拥晦朔山,背靠弦望海,此刻忘月窟后不远的断崖下,弦望海水弯腰可掬。

醒林在山中行走了半日,此刻已是夜晚,他走到忘月窟后,弦望海尽头的明月升起。

他下山崖,来到海水边,轻轻俯下身,一手撩起一汪海水,再倾下,月光下的海水如碎玉银珠。

他身后的黑衣人,在不远处依样撩起海水,依样倾出。

两个身影都不言语,十分静谧。

忘月窟高处十多丈外的树下,二长老和他的胖徒儿并排站着。

二长老呷一口酒,对徒儿微微一笑,“怎样?我说看中他,就一定是看中他。”

他二人目光所极,无垠的海光中,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静默而立,如画般悠远清淡。

然而,这还未完,醒林走了一日,竟然依旧兴味昂扬。

从山后的弦望海边绕到山前,在深林边,海水旁,一处大岩石上,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刚来晦朔山时只觉遍地幽灵走尸,无处不危险,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山中暗夜独行。

但如今……

他悄悄望向身后,此山中最危险的人物在他身后,山中异物纷纷藏匿,他心中很安然。

那一种安然令他想要撒个小野,他盘腿坐在岩石上,不肯再往回走。

嘴里念叨着,“怎么办,走太远了,实在是走不回去了。”

身后的人轻轻皱眉,幽魂灯离开守灯人一日,便会灯芯萎缩。

天掷道:“还是回去吧。”

醒林揉着酸疼的小腿,“可是真的很累……”

他望着天掷,天掷也望着他。

他呼一口气,扶着岩石慢慢站起,小腿微微发抖,僵硬的抬起,踩在松软s-hi润的枯枝上。

他拿出在东山派戏耍师弟们时候的招数,明明眼前人是最不能招惹的危险人物,可他心微微作痒,偏要招惹。

不紧招惹,还要欺负。

他弯着腰身,抬起眼,问道:“你能背我回去吗。”

身后的黑衣人,还未到二十岁,脸庞是那样的年轻认真,内里却是所向无敌。

一尘不染,这四个字忽然出现在醒林的心中。

他看着眼前这位人间阎罗,差点为自己骇笑出声。

天掷注视他,微微斜着头,他颔首,“可以。”

这一下,醒林真的要骇笑出声。

天掷走到他身前,背过身,微微伏低。

望着那蕴含着令天下人惧怕的力道的肩与背,一时间,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他心慌意乱,手心微微蜷缩。

怔了一怔,他才缓缓伏上。

这句玩笑话,若对同样修为的高手来说,无一不是轻薄,折辱,胆大妄为。

但是……

醒林看着背着他的年轻人,侧脸干净,眼光认真赤诚。还有,原来他的黑发是这样柔软。

他忙移开目光。

趴在那后背上,醒林幽幽地,鬼使神差地问,“天掷的掷是哪个掷?”

身下的年轻人道:“是这个掷。”

他停下,右手抬起食指,指节修长而白皙。

醒林默契的伸出左手,摊开掌心。

不用等醒林说出那第二句,天掷认认真真的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个“掷”字。

指尖划过手心,很痒,醒林立刻蜷起手心。

那一年过得十分迅速,养尸阵里的散修没熬几个月就被炼造凶尸,而胡争如还在苦苦□□。

那一年春天雨水特别多,镇日细雨霏霏,一下便是连绵几日,忘月窟的洞口,摆着两个相距不过一臂远的蒲团,醒林端坐在其中一个上,天掷端坐在另一个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致是天掷偶尔问他山下的情景,醒林泛泛地答上几句。

夏夜蚊虫奇多,天上的星星清晰明亮,好在忘月窟洞内灭绝蚊虫,是一座天然的避虫宝窟,且洞内y-in凉,隔绝了白日的烈阳酷暑。醒林抬着手臂,为天掷指出北斗七星,他二人的蒲团挨在一起,醒林喋喋不休的讲着民间星宿的故事,牛郎与织女,董郎与帝女,天掷全然没听过,听得十分认真,有时醒林还讲些世间民俗,人间百态,两人窃窃私语,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秋天山上野风干燥,洞内s-hi润清爽,山上一片枯树野草,没什么景致好看,洞口,一个人忘了规矩,歪在蒲团上,另一个也歪坐在蒲团上,醒林拽着天掷的胳膊,非要他面对自己,天掷无情的甩开他的手,带着笑意抱怨,“我不信,你又编话骗我!”醒林笑得欢,装作委屈的样子喊,“是真的……你听我说……”硬去掰天掷的肩膀……

天掷的修为进度慢了下来,秋日无事,他在灯前打坐修炼,常常有人从身后跑进来,覆在他耳边,轻声轻气的喊,“少尊主,你看这是什么。”天掷知他无赖,偏不理他,醒林将从洞外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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