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小不点长大了,果然自己从娘肚里爬出来的都异于常人么?
他在半y-in半明里喘息了一会,笑容慢慢变小。
那个人……
他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到此刻还未见到那个人,最初的紧张与雀跃,一丝未减,整个人犹如上火架前的羊羔。
可是上火架前的羊羔怎么会雀跃呢。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眼前,慢慢勾起一个含混的微笑。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身旁各人的说话声,他全没入耳,直到有人轻轻喊他的名字。
“醒林兄,醒林兄……”
是甘棣华喊他。
他茫然地抬起头,嘴角犹带笑影。
抬目却对上一张稚嫩的脸。稚嫩的脸上有一双探究的眼。
神出鬼没,不停游窜的鬼哥儿站在不远处,手里扔着一只红扑扑的苹果,一高一低,一高一低,有节奏的玩着。
他盯着醒林,眼睛里闪烁着并非善意的光,“你笑什么?”
醒林坦然的望着他,“想到好事,便笑了。”
“哦?”鬼哥儿忽然凑上来,脸离他只有一掌远,他道:“你还有好事?”他咔嚓咬了一口苹果,调皮的眨眨眼,“是想一会谁会被先摘了脑袋送下山见你们师尊吗?”
然后他愣住,看看手里的苹果,小声自言自语,“我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要不是他之前那句话,醒林几乎要被他逗笑,他皱着眉问:“你们要先杀一人,给仙门看?你们不怕仙门一时激愤连对话也不对,彻底与你们翻脸吗。”
鬼哥儿的目光从苹果移到他脸上,“不怕,你们仙门中人太爱耍嘴皮,如此他们会利索很多,何况你们人这么多,宰两个算什么,除非剩下的他也不要了。”
甘棣华回头望着荀未殊、荀令萼、胡争如等人,胡争如又望向郭不贰等人,十个人,二十只眼睛终于写上了一丝惊慌。
这十人中大多都是醒林熟稔的朋友甚至师兄弟,不论是谁出事,他都不忍看到,何况即便魔窟与师尊们先不见血,扯皮几个回合,师尊们也无法交出守灯人。
因为自己在这里!
醒林心中早有所思量,只是真到事上,他微张的嘴唇有些颤抖。
他吸了一口气,“我……”
鬼哥儿忽然伸手,要他闭嘴,将咬了半个的苹果匆忙掖进怀里,他快走几步,站在大门正对的两侧,率先跪下一头磕到底,殿中其他人也匆忙跪在鬼哥儿身后,这时,殿外涌进许多人,不声不响的跪在两侧,新来的,后到的,一时之间竟把大殿跪满了。
只是满地匍匐的身影高低错落,却无一丝声息。
浮云大柱上绑着的十个青瓜蛋子再不通事,也想到了,他们也想挺直身板,拿出仙家弟子宁折不弯的气势来,可只是想到魔尊两个字,便情不自禁先咽了口水。
他们面面相觑,即便手脚被缚,暗地里手心脚心却微微蜷缩。
不能怨他们软弱,实在是魔尊二字积威太深。
醒林盯着那扇大门,不敢眨眼。
人未至,y-in风先行,风过境处,门外的石墩灯幽幽亮起,大殿两侧的两三盏铜灯幽幽亮起,火苗在风中摇曳,似暮春狂摆的柳枝。
一个人,一个黑色的身影,寂静的走进大殿。
那人的脸上还是年轻的模样,黑色的衣领,白皙的脸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
他从头颅压出的小路中缓缓穿过,气度较往日更从容。
他并没往旁边看一眼。
他跨上台阶,前方,高榻两侧的铜灯幽幽亮起。
他回身安坐,黑色的衣袂似是自行飘风摆绕,自行缓缓落下。
他不说话,满堂静谧中,无人敢言。
柱子上绑着的甘棣华、荀未殊等人心中似是不断有人擂鼓,越擂越重,越擂越重。
魔尊为何不说话?
鬼哥儿那般喜怒无常,魔尊呢?会不会一会儿直接挥手剁了他们脑袋。
角落里,醒林心中默默道,此刻,人可以上前禀告了。
跪在路边的鬼哥儿悄悄抬眼望了望坐在高榻上的魔尊,心里翻来覆去的掂量,他八九岁上便离开晦朔山,时隔多年,对魔尊的脾性还有些拿不准。
思虑了一刻,他决定恃宠而骄,站直身,走上前去,对着高榻上的人一拜,朗声道:“尊主,我已将咱们的意思告知山下那几个老玩意,方才他们回信,没说给,也没说不给,只说想明日来玉房宫与您面谈。”
魔尊听了不答。
鬼哥儿接着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要扯皮,我想着先送他一颗脑袋,去去他们的气势。”
鬼哥儿指着甘荀胡等人,“这好几个人呢,先宰一个。”
他在魔尊眼前指人,魔尊的目光也未曾分出一丁点与到甘荀胡等人身上。
魔尊依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淡着一张脸,不动不言。
醒林心道,这是允了,鬼哥儿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