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林迎面受下这一口热血,很烫。
他柔声呢喃:“天掷……”
而后,醒林忽然侧过脸,朝后面高声喊,“走啊!还不走!”
身后十二掌门面面相觑。
魔尊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自己十二人若是能与他同归于尽,倒也是死的值。
但是若有更好的法子……
虞上清站在龟蒙真人身旁,心念如电转,虽不知魔尊是否对醒林留有旧情,但醒林一出手拦截,魔尊确实停住了。
若是醒林能再次取得他的信任……
虞上清望着二人的背影,这恐怕希望不大,醒林恐也有杀身之祸,但,别无他法,若不如此,今日场中所有人必定毙命,大家都没有活路。
他咬着牙,悄悄拉了龟蒙真人的衣袖,龟蒙真人极轻的瞟了他一眼。
虞上清手持宝剑,玉冠已碎,威严肃穆的面上,有被火灰烧过的残痕,他永远有坚硬不服输的眼神。对着醒林的眼睛,做了个口型:“想办法杀了他,再次。”
醒林睫毛轻颤了一下,面色平静的转过脸。
他拉着龟蒙真人向后撤退,边退边向两侧道:“孩儿们,今日不能带你们走,改日师尊必定来接你们,等着我!”
身后余下的人也跟着退走。
大殿中只留下甘棣华等人的遥遥呼喊声:“师尊小心。”“弟子不怕,弟子等着!”
醒林望着眼前的青年,他们相隔不过寸许。
业火忽而一收,天掷向前栽倒。
一头栽进醒林的怀抱中。
鬼哥儿大惊失色,向这边疾步跑来。
天掷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漫长的漆黑还有无数猩红,梦中迷离混乱,说话的,行走的,杀他的,所有的人都面目不清,他分不清敌友,欲升起业火,但方一提气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指尖微弱的业火熄灭了。
天掷在剧痛中猛然睁开双目,一挣扎坐起身,发丝凌乱,双手微弹,各自升起半指高的火苗,他顿感胸口再次痛到震动,柔弱的火苗摇了摇,熄了。
他睁着双目,打量玉房宫的后厅,这是何处?他怎地功力尽失?那些人要杀他怎么办?
鬼哥儿和醒林站在他的榻前,二人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仿佛一块大石头重重砸下,俱是一沉。
天掷问离他更近的鬼哥儿,“你……是谁?”
鬼哥儿望了一眼醒林。
数年前,老魔尊万斛龙曾在修炼时邪气攻心,晕倒后再醒来时足足有半个月神志不清,修为全失,行为颠倒狂暴,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不认得,只见了醒林便唤“小戴”,似是年轻时心上人的名字,令天掷十分不乐。
观天掷的症状与万斛龙极为相似,万斛龙当年疯癫了半个月后,自己忽然一怔,恢复了神志,不知天掷需要多久。
鬼哥儿察言观色,远远跪在毯子上,轻声道:“我是鬼哥儿啊,您是忘月窟的尊主,您不记得了么。”
天掷扶着自己的额头,尊主?梦里似是有人喊自己尊主……他略一思索,头脑中如水进耳膜,嗡嗡作响。
他无法深思,摇了摇头,抬起双目,对上远处一人。
那人穿了一件碧色衣衫,颜色鲜亮的素色罗裳有一半都沾着泥土,破了好几处。头上还戴着玉冠,玉色莹润剔透,倒是一副尊贵打扮,只是有几缕发丝挂在玉冠上,添了凌乱落魄相,
这衣裳他不认得,这打扮他也不认得,但是……
那人望着他,那样的眼神似是熟悉极了……
他喃喃地说:“你……”
鬼哥儿慌忙向旁躲闪,让身后的醒林上前来。
老魔尊发癫时,虽修为不再,但出手狠辣,忘月窟之人不敢也不能近他的身,饶是如此,他还发狂杀了数人。
醒林当时在场,自然熟知一切。
他转到鬼哥儿前方,依然不停,向前走了几步,直走到榻边,立于天掷身旁。
鬼哥儿在身后情不自禁:“哎……”伸手欲拦。
醒林恍若未闻,低头望着天掷,两人身体不过相隔一拳之距。
他抬手,轻轻将天掷扶着额头的手指拿下,“别想了,现在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总有一日会想起的,不急……”
天掷望着眼前人,竟意外的顺从,扶额的手指随着他的动作放下。
年轻洁净的脸庞莹莹发光,不加修饰的眼神直接而坦荡。
醒林忽然抬手遮住天掷的目光,轻声说:“尊主,你睡一会吧,多休息……”
他扶着天掷的双臂,天掷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躺下,轻轻陷进柔软的锻枕中,毫不抵抗。
天掷留意到盖着的锦被,伸出两只手指偷捻身下煊软的褥子,又摸了摸耳边的枕头,他望着醒林,微微张嘴欲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醒林微凉的手指覆上他的眼皮,他自然而然乖顺的合上双目。
醒林挺起上身,沉默的看着睡榻上人,许是这几日j-i,ng神疲累太过,不出一会儿,榻上的人呼吸平缓,竟是轻易睡熟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醒林与鬼哥儿,如今万籁俱静,他二人各自远远坐在圈椅中,屋中圈椅甚多,两人中间相隔数个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