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侑道:“我陪先生用饭吧。”
刘静默应,鲜侑站起,自出门去吩咐下人,刚走到门边道弄些清淡饭食过来,便听得室内一声惊叫:“大人!”
鲜侑回头,已见榻前纷纷跪了一排,哭声响成一片。
鲜侑双腿欲软,镇定了,出了厅门,在庭中等着,不多时,府中诸令史御属皆前来,欲往厅内去,鲜侑上前拦住,对上长史谢和,道:“靖国公薨了,我要去面圣,谢大人还请望好府中,恐怕有变,此事不得透露出去,谢大人谨记。”
谢和拱手道:“我知道了。”
鲜侑道:“暂时不得发丧,事关重大,谢大人当谨慎。”
鲜侑连忙出了府,犹自不放心,命人暗中看守刘府,府中人一概不许出府门,安排妥当这才一刻不敢停直往宫里去。
第 18 章
云暧下令暂缓发丧,将刘静薨逝的消息封锁,同时京中戒严,次日,鲜侑乘快马赶往并州见张合,张合正屯于荥阳,鲜侑一路赶往荥阳,到了张合军中。
张合正一身戎装,怀中抱剑,支了一只膝盖手持酒樽独饮,鲜侑直入帐中,张合一见他,立马眉开眼笑立起叫道:“恕之,许久不见,我好生想你。”
鲜侑进了帐,据席坐下,张合笑道:“陛下在京中,可还好吗?”
鲜侑道:“靖国公薨了。”
张合一凛,收起了笑意,放下酒樽,道:“那京中现在如何?”
张合递了酒樽给他,鲜侑接了,拿在手上,又放下,道:“此事还未传出烨京,陛下或许能应付,就怕有人寻机生事,并州现在什么情况?”
张合道:“刘子善也在荥阳,藤公佐率一支军往卞州攻韩深去了。”
鲜侑道:“那穆良呢?有何打算?”
张合笑,道:“恕之来的巧,喝了这杯酒,今夜同我去袭刘子善中军大营。”
鲜侑顿住:“穆良是不是太性急了些,刘子善军中有多少人?”
张合道:“人止不足两万,正因他现在还未对我防备,我才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倒跟云暧是一样的行事,鲜侑垂眼道:“穆良知我同刘子善有旧,竟然对我放心吗?”
张合笑道:“恕之不必如此说,我心中自然有分寸,我怎会不了解恕之呢。”
鲜侑心中悲甚,果然是真走到这一步了吗,当初到被张合扣在了隽城,便知再无退路,后又下了决心入烨京,早知会是今日这般局面,虽是心中自愿,却到底是不免惆怅了。
只是惆怅也无奈何,他莫名多喝了些酒,一向酒量好,这次却喝的有些昏昏沉沉,到入了夜,张合出了帐,帐外军士已集结完毕,参军来报,鲜侑还在帐中饮酒,张合命人请他出来,鲜侑昏昏沉沉出去,张合见他醉的一团红,面目模糊,道:
“恕之竟然喝成这样,不过我知道恕之一向好酒量,上马吧,今日有好热闹瞧。”
鲜侑给夜风吹得清醒了些,见营外火把已照亮黑夜,脑子明白了些,遂上马。
参将张弁领一万精兵,衔枚而进,从间道入,直往刘子善大营,围住各营门,从四面突袭,张合同鲜侑乘了马令后至,到了营外道口,营中营外已成杀场,老远便见火光,耳听喊杀之声,张合并不靠近,远远住了马,看向一边鲜侑,笑道:“果然好风景,恕之以为如何?”
鲜侑道:“荼毒生民,万里朱殷,枕骸遍野,流血漂橹,有什么可看。”
张合道:“这恕之便不懂了,我一见到这遍野鲜血,便觉得浑身沸腾。”
鲜侑道:“穆良兄自非常人,我怎好同穆良兄相比。”
张合听这话似乎很满意,大笑,后谦虚道:“恕之过奖。”
这人变态自非常人,脸皮之厚也非常人,鲜侑面色不动,道:“穆良不必客气。”
营寨北门杀的最烈,久攻不破,张合听得军士前来报,连忙带着人策马赶往北门,到了北门果然是厮杀正乱,寨门已经燃烧起来,相连一片的不少营帐也已经燃烧起来,一股热浪夹着风,血气,以及草木焦枯,血肉被烧焦的味道,混在一起直扑面而来,几乎将人烤熟。
那营门正有一人骑于马上左冲右突,挥刀猛砍,一身黑甲身影直在刀光火光中跃动,鲜侑看一眼,只觉得那身影分外熟悉,再一细看,不是别人,正是赵和!
张合道:“这位赵将军果真英勇,若能收到我麾下倒是不错。”
鲜侑不答,他又自接道:“可惜,这人不会生降,实在可惜。”
鲜侑哪还听到他说话,只觉得从头到脚一盆凉水浇下来似也,连脚心也凉了个透,痴怔的说不出话,张合侧头见他不对劲,冷笑道:“恕之为何这般表情,难道没想过有这一日吗?”
想过啊,怎会没想过,可是真正到了此时,却仿佛有些承受不住。
鲜侑只看着赵和不言。
不一会营中又杀出一人来,手中持戟,冲近营门,高叫道:“赵将军!”
那人穿的一身白衣甲,昂然挺立,端的是一身风姿飒飒,皎若明月,劲若寒松,即使是数年未见,身量有些变化,面貌却不大变,那一身孤寒冷硬之气,除了他还有谁,鲜侑只一眼便认出了,死死盯着那张脸,一时竟忘了反应,莫名想起,元祐三年冬,他们那时初到西山,那时刘子善第一眼见到那少年,转向自己微微笑,赞道: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如松柏竹石,清奇端秀,此子甚好。”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