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四日(古)
清晨阳光正好,初春的温暖和煦打散了山涧里寒冬遗留的凉意。
温钰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捧着个粗瓷碗蹲在屋前廊下喂鸡,温沁如在他背后给他挽发髻。
满院子里的鸡跟着温钰左丢一把米右丢一把米地来回跑,温沁如眼瞅着兄长逗弄着那一群傻毛球,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头发。
“诶,疼!”温钰“嘶”了一声,把手中的一撮小米又抛远了几分,一群小鸡顿时“叽叽叽叽”地扭着小屁股跟着追了过去,扑棱棱得遍地都是鸡毛,吃个食简直劳心劳力。
温钰闷声笑了笑,用指腹揩干净碗底,仰头往后低声补了句:“轻着点儿□□妹,真疼的。”
“好啦。”温沁如应了一声给他把发带扎好,拍掉他肩头的几根断发,隔壁的胡老二突然踩着梯子,半个身体探过俩家中间的那堵半高不高的院墙,仰着嗓子嗷了一声:“大兄弟!我家的花花要生了!你快给算算,这一窝能产几个崽?”
温钰也不说话,抬起沾满小米的右手给他比了个“三”。
“我家花花老了啦,一胎生三个不容易,母子都能平安不?”胡老二再吼一嗓子,见温钰又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安了心,笑着甩手凌空抛给温钰了个粗面馒头,“大兄弟,谢了啊!”
胡老二踩着梯子又下去了,照顾他家母狗生崽子。
温钰掂了两下那颇具份量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他身后的温沁如,兄妹俩就着春天的暖阳蹲在一处分吃了个馒头当早饭。
吃饱后,温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馒头屑,又引得一群鸡疯了似地扑到他脚下啄地。
“怎么都喂不饱,愁人。”温钰刚啧了一声,猛然就眯了眼仰头,他望着头顶碧空中蜷缩的云团,喃喃地蹙眉道了句,“怎么起风了?”
“哪儿有风?”温沁如也站了起来,诧异问道,她见温钰没答也不再多问,转到院子里翻捡药材,似乎也是习惯了他这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
温钰立着发了会儿呆,回屋里披了件外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形容不羁,却别有一番风骨,在这山野间遗世独立。
他走到院门外拉开了篱笆门,半敞着院子跟在等人似的。
紫气东来......
温钰叹了口气,蹭了蹭指尖:这是他的命。
没等温沁如翻捡完药材,村长来了,他人未到声先到,隔着老远就大声嚷嚷:“大侄子,有喜有喜啊!”
温钰家住得颇偏,与前面住户离着段老长的距离。
初春的雪才化,满地泥泞,村长身后跟着乌泱泱一串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泥水过来。
人群中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金冠华服,端得是气势非凡,跟这穷乡僻壤的山野村夫一比,就像是只名副其实的金凤凰。
“大侄子!”朴实惜才的村长推开篱笆门,两步过来,趴在温钰肩膀上低声便道,“你快给这位城里来的贵人起一卦,算好了,你求他带你出了咱这村去考状元啊!”
“那是自然,”不待温钰开口,那贵人合了折扇在掌心轻敲了敲,颔首站在他们身后道,“不过小事而已。”
村长的心思被人当众偷听了个正着,一张老脸顿时红了个通透,他拍了拍温钰的肩头,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转身便道:“大老爷,那你们慢聊,我就先走了啊。”
“您慢走。”温钰将老人扶到门口,眼瞅着那苍老踉跄的背影走远了,这才转身,一撩衣摆给那贵人跪下了,“吾皇万岁。”
温沁如骇了一跳,赶紧跟着跪,趴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贺珉之手上折扇“唰”一下展开又合上,嘴角一挑,满意地笑了。
温钰是这十里八乡的神算,据他爹说,他温家祖上都有这门神技,只不过莫名断在他太爷爷那代的能力,又在温钰身上重现了。
温钰幼时随父母逃难,从东逃到南,又从南逃到西,终是在一片战火纷飞流血漂橹中,悟出了勘破天命的那点儿本事。
只可惜,能勘天算地的人多少都有点儿六亲缘薄的意思。
难没逃完,温爹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温母在路边草丛艰难生下了温沁如便去了,十来岁的温钰背着他刚出世的妹子,一头扎进了西山根儿里的小村落,再也没出来。
少年总是要养活自己养活妹子,平日里掐掐指给东家找个丢了的线头,给西家的闺女寻个合姻缘的好汉子,赚得几碗羊奶几把米,等终于辛苦地把妹子拉扯大,这神算的名声也响彻了整个西山根儿。
好在山里人朴实,能找他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至于耗损他自身命数勘天机。
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吧,温钰有时想,千万别出这大山,山外的世间,人咬人、人吃人,人心险恶起来比畜生还不如。
只可惜,世事不随人愿。
温钰虽说能勘天窥地,却也不过是夸大其词,他上不能勘神域下不能探黄泉,人世间不能窥真龙,也不过就是比凡人多了那么几分本事而已。
而眼前这位贵人,便正是他的不可窥之一,身份可见一斑。
贺珉之抬手让他起来,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神算之名。”
“不敢。”温钰起身,偏头嘱咐妹子,“净了手,去给陛下上茶。”
温沁如低着头答:“是。”
贺珉之留了人马在院外,独自一人进了温钰的堂屋,负手转转悠悠四处瞧了瞧,只不过陋室实在看无可看,他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