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纵父子感情淡薄,但抵不过血缘之联系,况王父并未亏待过他。扑于塌边,不过转眼间,王父竟纵然苍老,嬴政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嬴楚费力地转过头,见塌边之人是嬴政,再望向其身后乃吕不韦,攥紧嬴政之手吱呀的要说些什么,终却喊叫不出声音——吾儿啊,小心那贼人吕不韦啊!
“公子,王上似有不适,您先稍作歇息,下臣去唤医者来。”吕不韦见嬴楚吱呀笔划,意图向嬴政传达些什么,怕被嬴政参透,便开口支走他。
嬴政见王父状况的确不甚好,便点头先行离去。末了,见吕不韦低头望于塌边,于嬴楚对视。心下考量,敛了眉眼,出了殿。
纵有医术精妙之人常伴左右,却也未延得嬴楚命时半刻。
秦庄襄王三年,五月,庄襄王薨,享年三十五岁。其子政继位,年仅十三岁。
秦王政元年,因新王年幼,相吕不韦代为执掌政权,封其为仲父。
嬴政本以为做了王,自己便能做一番大事。曾想过的也能做,那雄图伟略也并非梦幻。而如今看来,那离自己太过遥远的未来,似乎还不如一场梦来的真实。他所能做的,便是为自己建好一座陵墓。
秦王政元年,于骊山脚下始建皇陵。
嬴政记得,他于庆轲所言——虽生无同时,愿死后同穴。
吕不韦把持朝政,嬴政根本无从抉择,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日渐汲取知识填补自己,待他成年之后可以重新执政,更加成熟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知识是杂的,所以嬴政也知道了很多他应知道的事情。这应知道的事,便是指他的母上赵姬与仲父吕不韦之间的事情。
这个时候,嬴政也终于明白在王父不在赵国的日子里,母上为何会冷淡他,为何看他的眼神了总是存着一丝欺骗,因为他一直活在谎言里。而更可怕的,莫过于他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吕不韦似也发现了嬴政的察觉,而自己也要开始面对各种政事,不能再倚着赵姬,遂琢磨了个他法。听闻有异能者嫪毐,擅房事,遂引诱赵姬青睐于他。
秦王政二年,吕不韦将嫪毐除去眉须,假受腐刑,送予宫中。
尽管吕不韦已不再与赵姬私通,但嬴政在宫内的生活却依旧,他触碰不到那些他想知道的政事。至此嬴政便不爱在宫中,这里让他心中不快。他总是偷溜出宫殿去,吕不韦明明知晓,却从未阻拦过,可见这个所谓的仲父也是希望自己就此变作废人不务正业吧。
桓齮在军中尚无事物,终日在家中无事而为,遂嬴政常至他处。
“主上。”桓齮坐在院内,隔着半开的门便见嬴政这边走来。
归国来这两年,大抵因非在外漂泊,心安下来,嬴政身子也渐好些,身高也渐渐拔了起来,不再是当年那副柔弱模样。【注1】
“桓齮,我听闻西坊那边有位游说者,不如今日便去那方听听。”兴高采烈的推门而入,嬴政还未拉上桓齮,便见那人一副愁苦眉眼。
又是去听说,这每日每日的不是听说便是看书,桓齮这般不喜文墨之人,这日日就跟煎熬似的,不由得想起那些与赵高舞剑的时日。
桓齮跟在嬴政身后,心里想着赵高,目及路旁,竟真似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他。但再仔细寻去,却又未再见到,再回头寻嬴政,哪里还见得人影,早已消失在往来人海中。碍于嬴政身份,桓齮也不可在人来人往之处大声唤他名字,只得拼命向前寻找,心下急的恨不得抽自己。
到了地方,嬴政寻着地方坐下来听游说,回头欲与桓齮说道,哪知人不见半个。四周环望更是寻不到影子,他自己在此地还无妨,怕是怕桓齮寻不到他着急,再闹出些什么来。
看了看那厢已经开始论道之人,嬴政只得叹口气,回身去寻人。
哪知一转身便撞到他人胸口,口中道着歉意,抬眼望去,那人竟是日夜思念之人,“庆轲?”
庆轲一笑,手抬至嬴政腋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注2】,“怎的几年不见,连哥哥都不唤了?”
见到想见之人,还被人戏言相待,嬴政不免也红了脸,“你怎的到咸阳来了?莫不是这有什么有名的剑客……”
“不是,我是来寻你的。”嬴政话未说完,便被庆轲打断,那人眼神坚定,向他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思念之情。一如当年说着会来寻自己那般,他说道便做到。
庆轲转身便要抱着人走,嬴政一方面害羞,一方面想着走丢的桓齮,而庆轲似早就料到一般,脚步未停,向道边指了指。“你若是寻那傻子,我帮你寻到了,跟我走罢。”
嬴政定睛一眼,可不是桓齮么,一脸羞红的站在赵高面前,嘴上开开合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嬴政知道,那人见着赵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大抵是在支吾些调子。
距那日分别,两人已六年未见。
当年分别,庆轲虽思念嬴政,却并未即刻起身去寻,而是在各国游历。几年间的时间,逐步击败各国剑客,名声渐响各国,距离第一剑客之名又进一步。他想待自己名望有成时去寻嬴政,而不是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和那人在一起。
而嬴政,这些年在宫中之事郁郁,不忍与庆轲说道,只得催促庆轲给他讲这些年来的奇闻轶事。
“政,你可有心事?”庆轲也是心思敏锐之人,只不过待有些人时他并不显露出来,但对嬴政,他是千万分真心,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