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人类,抛弃那么多与自己有着相同缺陷和天赋的同胞?
也为了一个人类,彻底地放弃海巫的身份,却又成不了人?
莱马洛克无法抉择。
“你能不能别问了。”莱马洛克很苦恼,他抱着头不懂该和忒休斯说什么好。
忒休斯从他一回来就追着他一股脑地问高文到底和他谈了什么,可这让莱马洛克怎么说,他压根没法把高文说的话告诉忒休斯。
于是忒休斯决定自己去弄清楚,他永远认为他可以弄清楚——在外面的世界他也确实如此——可现在是在断崖岛,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在把忒休斯剁碎了喂鱼都不会有人找得到的海域。
“你到底和莱马洛克说了什么!?”忒休斯不顾侍卫的阻拦,毫不避讳地闯进高文的宅邸。
“我和莱马说了什么有必要向你汇报吗?”见着忒休斯直接闯了进来,高文干脆让跟上的仆从全部出去,扬手将门窗关上,厉声喝道——“斯卡曼德,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莱马洛克是你的弟弟!”忒休斯也不退让,三两步走到高文面前,狠狠地瞪着他——“他受了那么多的伤害,你却还要再继续伤害他……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哥哥,你根本尽不到兄长的——”
高文没有听完,一把揪住了忒休斯的衣襟。混着海怪血统的他力道大得可怕,他直接把忒休斯抵上了墙面,宽松的袖口顺着手臂滑下,露出手臂上闪烁着妖异光泽的鳞片。
“注意你的措辞,斯卡曼德,”高文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救过莱马洛克,你现在已经死了。”
忒休斯轻笑,微微动了动手臂。高文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忒休斯已经抽出了魔杖,抵着高文的下巴——“如果你不是莱马洛克的哥哥,你也已经死了。”
高文眯起了眼睛,瞳孔有一瞬间变成竖瞳的趋势。他恨透了别人在他面前亮出魔杖,那无疑是在对他不能准确施法的缺陷的嘲讽。
正如高文所言,如果忒休斯不是救过莱马洛克一命,他早就已经把这个外来客碎尸万段,根本不可能让他有喝什么遗忘药剂的机会,更别说能让对方拿着魔杖指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看在莱马洛克的面子上,这一切都是高文难能可贵的宽容。可偏偏这个外来客就是不知趣,一个劲地往枪口上撞。
高文甚至愤恨此刻莱马洛克不在现场,如果让他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他带回来的人威胁着,他一定二话不说拦在高文面前——高文真想看看那一刻的忒休斯又该出现什么表情。
气氛僵持了一会,高文率先松了手。
而忒休斯也一并将魔杖放下,重新插回腰间。
“我不是来打架的,”忒休斯率先开口了,“我听说了你们那一场晚宴,那是一种毫无人性的刑罚。莱马洛克不可能从这样的报复中得到一丝半毫的解脱,那只会让他更加自责和痛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
“你搞错了,斯卡曼德,”高文压根不想听完,他一边整理着袖口把鳞片重新遮住,一边淡淡地道——“莱马洛克不是人类,不要用你人类的那一套来蛊惑他!”
“他正在向人类的方向靠拢!”忒休斯不敢相信对方竟能说自己的弟弟不是人类,但联系到海巫的一系列行为模式,他也只能顺着其说法反驳——
“断崖岛是落后而野蛮的,无论是你们的献祭还是刑罚,那些东西在文明社会中早就被废除了,而现在莱马洛克只是想向文明靠拢,只是——”
“我听说你是军人,你参过军。”高文把手垂下,抬起头来,第二次打断了忒休斯。
忒休斯愣了片刻。突然被高文打断,他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于是略一思忖,应道——“是。”
“如果外头的世界真有你说的那么文明,”高文喷出一个鼻音,笑道——“那你为什么还需要参军打仗?”
忒休斯哑然。
“我们断崖岛几百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内部的小纷争是有,但总在扩大之前被压制下来。”高文凝视着忒休斯的双眼,语气森然——“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人数多,地盘大,你们可以隔三差五就来一场战争,而我们……”高文摇摇头,“不行。”
时机不到,社会不成熟,人口不庞大,资源不丰沛。各种各样的外界因素限制着断崖岛的发展,而这一切想要直接套上“文明”的规则,断崖岛会被瞬间压垮。
“而且……莱马洛克不是在向文明靠拢,”高文苦笑,点破了他——“他只是在向你靠拢。”
他以一个海巫的身份向一个人类靠拢。因为新鲜,因为喜欢,因为一点点未曾体会过的情愫,因为那一份正在萌动生长的爱欲——都有可能,不论莱马洛克承不承认。
不过这不要紧,因为此刻忒休斯承认了——“我喜欢他。”
忒休斯咬了咬牙关,把头低下了一瞬间,又重新抬起来,与高文视线相接——“我不是有意对你撒谎或隐瞒,我也是才意识到的。我喜欢他,我非常喜欢他。我知道这么说很无礼,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要他,我要把他带走。”
很可惜,高文并不为这样的承诺感动。他静静地听完忒休斯所说的、他早就料到的情感告白,而后冷冷地作结——“很抱歉,你没资格。”
“我有,如果他也喜欢我,那我就有资格爱他。如果他愿意回应我的感情,那我就会——”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