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我枕头底下摸一摸,应该有个不大的卷轴。”不过两周的时间,李初阳就瘦了一圈,两颊明显凹陷下去,声音也变得沙哑。方涧流看了觉得鼻子一酸,在他的枕头下摸索起来,竟然真有这么一个东西。
这卷轴握在手中细细的一捆,却相当有分量,不知是不是那轴木沉重的缘故。这东西本该是纸做成,但奇怪的是摸起来却有皮肤般细腻温润的感觉。
卷轴徐徐展开,方涧流才看了一小段便气得跳起来,将卷轴往李初阳脸上一扔:
“李初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尽想着这种东西!这是神马!古代小黄书么!”
李初阳无力地白了方涧流一眼,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这个东西□宫图。半个月前,我在爷爷的书柜里偶然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些是真实的,那些是梦境……”
李初阳约摸半个月就要回这里一趟,打扫打扫屋子,擦擦房里的摆设。他爷爷遗留下不少古籍,看样子都异常宝贵,保护得很好。李初阳从小就看着这些古本长大,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那天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现架子上多了一卷卷轴,显得格格不入。李初阳爷爷生前是非常严谨的人,书本分门别类放得一丝不苟,而李初阳也从来没变动过书架的陈设,这卷轴在之前却从来没见过。
不过李初阳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神经大条,压根就没多想。这旧屋里除了一柜子书以外,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何况哪有贼东西没偷成还落了个物件在这儿。出于好奇,他把那卷轴打开,当场就看得呆住了:
这一幅卷轴画得满满的全是云雨交欢之事,用色大胆鲜艳,线条流畅娴熟,神色形态无不逼真。在每幅图边还有小字详细注解,描述传神却不猥亵,笔法精妙而不媚俗。李初阳从头开始细细研读,越看越有兴味,连着读了几遍,愈发爱不释手,只觉妙趣无穷。
有趣的是,这卷轴中的男子面目竟然和李初阳还有几分相像,只是多了些白皙儒雅,看着那女子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而那女子,辗转吟哦,娇态横生。一般的春宫图只着意描绘女子身体,其余部分皆是草草带过,而卷轴上一百零八式,女子表情动作无不栩栩如生。最开始几幅,女子半推半就仍有羞意;到了中间,眼波荡漾,罗裳半解;最后几幅中,她玉体横陈春意正浓,如怒放的桃花,眉梢眼角尽是fēng_liú。
这画轴中的女子还有闺名,题在上角。曰:卿卿月芳,秋月之容,体自生芳。
李初阳每多看一分,画中那月芳的样貌便更加生动一分,色彩更明丽一分,明眸善睐,呼之欲出。
但画毕竟是画。李初阳最终还是将它收好放回书架。可他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就做了一个销魂蚀骨的梦境。
梦中,他穿着一身长衫,握着月芳的手教她画画。一只只毛绒绒的嫩黄小鸡跃然纸上,她拍手大笑,涂了他一脸墨汁;她怀抱琵琶,身着胡装,为他做飞天舞,洒了一室的鲜花。他执一管黛墨为她画娥眉;她洗一双素手为他做羹汤。之后双双入衾帐,春宵苦短,只恨日长。
这个梦极为逼真,要不是闹钟的声音,李初阳竟差一点醒不过来。但除了床单上湿透的一大块证明之前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之外,那只卷轴却不知怎么,就静静躺在李初阳的枕边。
李初阳起初惊恐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迷迷糊糊就把这东西拿过来了呢?没准昨晚看这玩意看累了就这么随手一丢倒在床上睡着了……
梦中那名叫月芳的女子,软玉温香温柔缱绻。李初阳尽管看尽□无数,一想起她来,竟红了整张大脸。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初阳渐渐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只卷轴。就像得了相思病一般,每天没看上几眼,他便觉得少了什么。那画轴的颜色日渐崭新,摸上去的手感也愈加丰盈细腻,仿佛还带着人的体温。
从那时候开始,李初阳在白天变得心绪不宁,昏昏沉沉,晚上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他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梦中的景象也越来越逼真:夏日采荷,冬日赏梅;人淡如菊,海棠春睡。李初阳终于沉湎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鬼使神差地就向学校请了假,到这旧屋里和她每晚相见。
当月芳婀娜多姿地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心中居然觉得,如果这真的是梦境,那就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她说,李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初阳问她是人是鬼,她却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来历。
三百多年之前,有一达官显贵,家中珍藏一张人皮卷轴。据说,这卷轴是用处子的整张人皮做成,若画美人,当可成真。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使用,便受牵连,举家发配。家仆认不得这宝物,便贱卖了出去,落在一纨绔公子手中。这公子见其质白如雪,温润如玉,好似美人肌肤,便雇了一李氏画师,在上面作画春宫一百零八式。
那李氏画师,虽有才华,却因出身贫贱,屡受排挤,不得不为人作春宫画以谋生计。那天,他收了定金,才刚下笔,便觉得手中的笔好似活了一般,清丽少女跃然纸上,巧笑倩兮。他连着画了三天,夜夜梦中都有这女子前来,不是嫌弃衣服款式不新,就是抱怨首饰样子不好,且奇的是,她不满意之处,第二天起来便从纸上消失不见。